第十二章 幻书（9）

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是有关于博弈这一概念的。

具有竞争或对抗性质的行为称为博弈行为。

在这类行为中，参加斗争或竞争的各方各自具有不同的目标或利益。

为了达到各自的目标和利益，各方必须考虑对手的各种可能的行动方案，并力图选取对自己最为有利或最为合理的方案。

一般情况下，对于博弈有以下假设：

假设其一：决策主体是理性的，最大化自己的利益。

假设其二：完全理性是共同知识。

假设其三：每个参与人被假定为所处环境及其他参与者的行为形成正确信念与预期。

所以在二人零和博弈中，当A采取其最优策略a*, B也采取其最优策略b*。

如果B仍采取b*，而A却采取另一种策略a，那么A的支付不会超过他采取原来的策略a*的支付。

这一结果对B亦是如此。

而博弈广泛存在于生活之中。在大多数情况下的零和博弈中，唯有损人、方能利已。所以，幸福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在这局游戏中，只是等待，你逃不出这个困境。耗尽巧思，你也逃不出这个困境。

最后的结果之下，处罚是必然的，唯有轻重之分。信任不一定会带来更高的收益，但多半会带来更强的惩罚与失败的可能性；背叛或许能获胜，或许能平局，但同样可能带来更严酷的处罚。

这是没有胜者的游戏，是唯求利益的博弈。在无限的怀疑权衡取舍的迷局中间，有人冷眼旁观，发出愉悦的嗤笑。

这个故事的主角，在行事作风上颇有自己的原则。他沉迷于名为博弈的游戏，却从不关注游戏的胜负，而是欣赏着局中人们的种种选择与反应。他用模型与公式时刻把玩着人心和策略，却似乎又对某些非理性的反应兴趣十足。他看似癫狂的举止之下，唯有掌控全局的冷静。或许他是个控制狂，又或者，他只是一个观察者？

走一步算十步，走十步算百步，他将博弈刻进生活，又把人生当做游戏。在常人看来，他似乎总是行走在危险的钢丝上，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但事实上，他眼中没有丝毫疯狂。

然而，他清楚，并且永远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同时乐在其中。

接下来的，则是曾经与他博弈的一个人的自述：

是的，我诚心诚意地忏悔，先生，诚心诚意。

那会儿我还是个年轻人，还没像现在这样……现在？您可不用奉承我，我这幅狼狈模样，自己心里有数……

让我想想，刚说到哪儿了？哦，是的，那会儿我们在工厂里，周围是一帮好小伙子，都是好小伙子，先生，每个人都像是兄弟一样，过得堂堂正正，薪水也够花，娱乐嘛，平时最多也就是玩玩牌……您说，就是玩玩牌，能有什么危险呢？反而偶尔能赚点小钱……

直到那个人凭空出现……那是个打扮得像个囚犯的小鬼，也就十几岁大。他说，想跟我们玩一局不寻常的扑克……或者更像是奖励游戏。

没人把他说的话当真，直到他掏出来一大把钞票，告诉我们，只要获胜，就能赢得比想象得更多。

不过，就算这样，那毕竟是个囚犯小鬼，不少人认为他就是魔鬼的化身……他的游戏规则也的确如此。参加的局中人每轮结束后都会临时获取一定的筹码，但各自数额不同，需要在彼此互不知晓的前提下，猜出对方拥有的筹码数……无论大小，与对方持有差值更小的人则为赢家。

只是如果猜出的数字比实际更大，赢家则需要以自己的本金支付差额，猜得更小，则是由对方补足——接着开始下一轮，发放新的筹码……直到一人在结束后本金为0为止。

挺复杂的吧?不过他说多玩几次就会上手……而且，这并不是空玩，胜者一方可以用筹码按比例从他这里兑换到金钱……但败者一方就一无所有……

可我们本来就是一无所有，也只是浪费了点儿时间，是不是？非常诱人吧。

对了，他还说，希望有更多人能参与游戏，这样规则可以变得更……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反正，最后愿意加入的也就只有两个人，就叫他们A……还有B吧。

过程就不细说了……我看着他们从玩笑，取乐，到逐渐猜疑，嘲讽……到愤怒，憎恨……甚至到疯狂……到终轮时，我甚至怀疑他们已经忘了本来这只是个用来取乐和赚钱的游戏，也忘了之前赢钱平分的许诺，而是随时会用子弹敲开对方的脑壳……那原本是最亲密最有默契，几乎像是亲兄弟般的两个人。

最后，胜者是A，但他赢得其实并不多……他本来可以赢更多的；而纵然如此，B也不认同这个结果，他想再开一轮游戏……然而那个人却神秘地消失了，就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

那个像个囚徒一样的少年，他一定是魔鬼……是毁灭一切，用交易和算计让人疯狂的魔鬼。

……然而，就在他，不，那个魔鬼离开的时候，他却没有与A和B任何一个人说话，而是看着我。

他说：“隔岸观火的确足够安全，然而，乐趣又有何在？”

是的，他说得对……我至今都在后悔……

我想要做出选择，想要参与其中……

可我为什么没有参与呢？

为什么我选择成为了局外人呢……

这份悔恨啃噬着我的内心，甚至远胜过游戏中的失败……

因此，我杀害了他们。特里和约翰……哦，是的，就是前头提到的两位参加者……也就是A和B。

不，这不是我要忏悔的事。

之后那些嫁祸、伪证、暗示、逃亡……我为了逃脱罪责所做的这一切罪孽，我承认，先生，对着检察官我也能挺直腰板承认……但这也不是我要忏悔的事。

我要忏悔的是……为什么当初，我会偷偷串通特里，利用局外人的身份，与他一同作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