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林玳钰拜师贾雨村

原来，贾雨村在那年获得甄士隐赠银之后，

于十六日便起身入京都，到了大比之期，十分顺利，中了进士，选入外班，如今已升了本府知府。

不过，贾雨村虽然才干优长，却未免有些贪酷的毛病，而且又仗着自己有才华常常说些得罪上级的话，使得官员皆侧目而视。

不到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参他一本，说是贾雨村“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

皇上龙颜大怒，当即把他革了职。

该部文书一到，本府官员无不喜悦。

贾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交代过公事，将历年做官积的些资本并家小人属送至原籍，安排妥协，却是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

那日，偶又游至扬州地界，在传闻里听说了当地现今管理盐务的官员林如海。

这林如海姓林名海，字表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今已升至兰台寺大夫，本贯姑苏人氏，今钦点出为巡盐御史，到任方一月有馀。

原来这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

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如海，便从科第出身。

林家虽是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

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

如今林如海年已四十，只得过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嫡妻贾氏所生，乳名玳钰，年方五岁。小儿子为姬妾所生，去年才三岁就因病夭折。

如今两夫妻只得玳钰一子，爱如珍宝，且又见他聪明清秀，为使他读书识字，亦费了一番寻访良师的心思。

贾雨村偶感风寒，病在旅店，将近一月光景方才渐渐痊愈。

因着身体劳倦，盘费不继，正想寻个合式之处，暂且歇下。

幸有两个旧友，也在扬州城居住，于是听闻到了林如海家想要聘一个家庭老师的事情，贾雨村托朋友力荐，谋得了这份差事，作为暂且安身的生计。

这工作好就好在，是有一个学生，并两个伴读书童，这学生年纪又小，身体又极怯弱，父母亲并不计较他功课的多寡，故而贾雨村十分省力。

堪堪又是一年的光阴，

这学生之母贾氏夫人因病去世了。

学生侍汤奉药，守丧尽哀，贾雨村这个做老师的只得做了辞去工作另找营生的打算。

哪知林如海意欲让儿子守孝三年，闭门读书，谢绝世务，又将他留了下来。

最近因学生哀痛过伤，本自怯弱多病的，又触犯了旧症，连日不曾上学，贾雨村闲居无聊，每逢风日晴和的好天气，饭后都出来闲步。

这日，

偶然到了城外郊区，意欲赏鉴那村野风光，忽而信步到了一个山环水旋、茂林深竹的地方，隐隐地看见有座庙宇，门巷倾颓，墙垣朽败，门前有额，题着

“智通寺”三字，

门旁又有一副旧破的对联，曰：

身后有馀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