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娘子

顷刻间，州牧府大门被小厮缓缓推开。透过熹微的光，若卿首先看见高挽发髻的少年面庞的轮廓。

曦光落在地上，别若卿伸出小手遮了遮耀眼的光，少年清晰的身影逐渐呈现在她眼前——霍钦身着银甲素氅，稳坐黑尾战马，居高临下睥睨府门后走出的一行人。

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额间蹙成一团。他身高伟岸，气场冷峻，脸上没有半点人情味。再加上肩吾军列队霍将军身后，犹如战场严阵以待，肃穆无声，直教人心里发怵，深秋也好似进入寒冬腊月一般。

“下官云中州牧别奉之携府中家眷拜见霍将军。将军车马劳顿，云中招待不周，请将军海涵。”

州牧府门前跪了一地，地上人拼命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被这活阎王盯上，大气不敢出。唯有若卿不似他人，竟发愣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霍将军左颊上的那颗小痣，不觉出神。

祝余瞥见若卿不跪，生怕霍将军怪罪，赶忙扯了扯别若卿的衣袂，若卿这才僵直地跪下。

“别大人请起。云中事关梁秦边境安危，霍某不请自来，还望大人勿怪。”霍将军道。

温氏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了，霍钦既为边境纷乱而来，难道真与别睦为立功去边境纵火，结果反令云中部曲损失惨重有关？

“既然霍将军前来为朝廷要事，不如请您下马，移步寒舍商议。”别奉之躬身作揖。

“好。”

霍钦翻身下马，他走时望了一眼垂首的若卿，那个一袭青衣的少女，然后侧首向身边人递了个眼色，与两名亲卫跨进州牧府。

快到午膳时分，霍钦方与别奉之议毕军中要事。霍将军与两名亲卫走在州牧府庭院之中。四下无人，那个叫南风的亲卫愈发无礼，他大摇大摆地走在霍钦前面，如沐春风似的。

“驳，方才你与别奉之在书房商定抵抗虚连鞮之法，窗外有只耳朵，你猜是谁？”阮星转身倒着行走，笑起来有两只梨涡。

“定是别睦。”霍钦回答。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阮星笑了笑又道，“这个别睦私自调兵到虚连鞮惹事生非，要是禀明圣上只怕州牧府连条鱼都活不成，他去偷听估计就是担心你为此事而来。咱们还要装作不知道？”阮星问。

“云中州牧如今还不能换人。”霍钦冷道。

“也对。”

三人走着，远远地却瞧见别若卿和祝余正坐在游廊里，拿着研臼正捣磨什么。

秋风拨动别若卿的发丝，若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些都让霍钦尽收眼底。

“对了将军，您让我留意州牧府三娘子。她是罪臣别君山的女儿，别奉之的侄女。当年别君山统领三千骑兵北上平定东胡来犯，寡不敌众，就连其妻曹盼也战死沙场。于是别将军只得向他在虚连鞮的岳丈借兵，一举击退东胡。”

“别将军同夫人凯旋后却被同僚污蔑勾结虚连鞮部，革职削勋，锒铛入狱。平乱时别若卿尚且六岁，不便跟随军队作战，别君山就将她寄养在云中州牧府中，倒是免去牢狱之灾。”亲卫南风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