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午夜场”的不完美

“午夜场”吸引简繁的地方在于，它包容了所有不完美。

十一点多，大家还在整理着开店的物品。苏新皓把高脚杯一个一个挂在架子上，撇了一眼门口就看见锡纸烫推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托着熟睡的小姑娘。

“还没营业呢！”苏新皓笑了笑，拿出雪克壶和量酒器，“今天喝点什么？”

闻声而来的简繁看到女孩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衣，连忙把自己的披肩脱了围上去，“干嘛呢？穿这么少，冷坏了！”

“简爷啊，你能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女儿吗？”锡纸烫明显有些不安，“我爱人在医院出了些状况，我又不好带着她一块去……”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说，“她很乖的，她已经睡着了，一定不会妨碍你们营业的……”

“你快去医院吧，我帮你看着你姑娘。”说完伸手要去接，又有些无措。她没抱过小孩，怕把小姑娘弄醒，只好仓惶地看了看小苏。

一旁的苏新皓熟练地接过小孩，“我带过我妹妹，我帮你看。”锡纸烫感激地说了声“谢谢”，踩上电动车匆匆忙忙地走了。

简繁护着小姑娘一路跟着到小苏房间。

“繁姐，我的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有个小枕头 ，你帮我拿过来呗。”

简繁照他说的从柜子里拿出枕头，是个粉色的镶花边的枕头，看起来有些旧，但有一股浓浓的奶香味。

这颜色，这味道，看着……不像是小苏的吧？

简繁回头瞄了一眼苏新皓，又盯着手里的枕头看了老半天，一时半会想不清楚。她想起杨琳帆之前和自己说过，“小苏有一个很喜欢的姑娘，一直都没追到。”

莫非，这是那姑娘的枕头？

但是，这也太像个变态了吧？！

“怎么了？”看她半天没反应，苏新皓歪头问道，“是没找到吗？”

简繁有些装作没事地笑了笑，把枕头垫在毛毯上面。看着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被放在床上，简繁侧头盯着苏新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乖乖地站着。

苏新皓将自己的枕头轻轻放在小姑娘一旁，又慢慢把姑娘的手搭上去，这才盖上了被子。

“看得出来你很爱你的妹妹啊。”简繁笑。

“是。”苏新皓腾出手来叉腰，长舒了一口气，“但这妹妹太瘦了，抱着都硌骨头。”

听他这么一说，简繁才意识到姑娘瘦削的脸庞。小胳膊小腿的，脸上的青筋也是一道一道的，头发也毛躁躁的，看起来就是营养不良的状态。

“辛苦你给她煲个粥，清淡一点，放点萝卜玉米瘦肉啥的，明早她起来给她吃。”

“好嘞，我四点多的时候再熬。”

“行。”简繁拍拍他的肩膀，照顾小孩这种事情交给苏新皓还是很放心的，“你留下来看看她吧，今晚我主吧。”

“待会要是没什么事我下去帮你。”

准备要营业了，简繁才拿回自己的披肩走下楼来。枕头的事情没有过问，毕竟她只是个老板，这种问题，有点涉及员工隐私。

下楼的时候，一些熟客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舞台的设备还没测试完，前排就已经被客人占满了。

“诶？怎么回事，不是和你们说了今天一号桌和三号桌有客人订座了吗？”简繁大概扫视了一下现场的情况。

“噢，不好意思，皓哥和我说了但是我忘了。”左航拿起订座牌往位置上跑，“我去和客人沟通一下。”

“小宝！”

“欸！”张泽禹从后厨探出脑袋。

“我想要两个对半切的柠檬，行不？”

“当然，我现在给你切。”

大家都进入了忙碌的准备状态。

没过多久，测试完音响的杨琳帆拖着把长脚凳，带着一股浓厚的忧郁气息，慢慢的走上了台。

“今天是失恋专场呢。”左航边收拾杯酒，边打趣到。

“你杨姐和那个小白脸分手了？”简繁使劲地搅拌着蛋清。

“哪个小白脸，之前那个还是昨天那个？”左航递上过滤网，又转身面向舞台说道，“她最近男朋友换得有点勤，我记不住。”

“你真不怕她打你。”

“刚刚帮她调试设备的时候瞄了一眼，什么《水星记》啊，《删了吧》什么的，都是这类歌。”

简繁好像听懂似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她今天不是连门都没出吗，怎么就低沉了？”

“那我不知道，可能只是想抒个情吧。”左航放下打成泥的牛油果，转身进了后厨。

简繁顿了顿手中的雪克壶，若有所思地看向杨琳帆。她好像也注意到目光，朝简繁嘟了嘟嘴。

“kiss～kiss～”

简繁嘴角微微上扬。这人咋这么恶心，真不知道她那个小男友是怎么忍受她的。

但她还是向简繁竖起了大拇指，杨琳帆也回了一个“respect”的手势。

一个满脸胡子络腮的男人兴致勃勃地走入酒吧，坐在吧台的长腿椅子上，半撑着台面，“一杯罗勒碎金酒，谢谢。”

“哟，可以啊哥，喝海波一个多月了，终于换口味了！”左航给他上了碟炸鸡，还跟他碰了拳。

这位是酒吧常客了，街口的胡子哥，开着一家赔本的老当铺，和他那个大嗓门的老婆。每天的凌晨两点五十分，他一定会准时出现在酒吧里，和锡纸烫彻夜长谈，直到天亮。

一开始简繁不知道，两个大男人每天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聊这么久。偶然一次在周边的桌子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知道，他们是在向彼此介绍那些被现实局限的梦想。

胡子哥不想开老当铺，锡纸烫不愿意当大厨子。但是为了谋生，他们只能选择向现实弯腰。

但他们没有投降，也再忙碌，他们也会给自己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

“欸？今天那个家伙没有来吗？”胡子哥四处张望后，转头问简繁。

“他爱人……在医院出了点状况，他女儿还在我楼上睡呢。”

“谁看着小姑娘？”

“小苏，在他的房间里，我让他看着，怕姑娘认床闹脾气。”

胡子哥点了点头，又道:“我能上去看看吗？”

“等等吧，姑娘还没睡熟呢。”简繁缀上薄荷，敲了敲桌子示意“酒好了”。

“也是，”胡子哥小抿一口，“他姑娘也惨，从小就和他妈妈待在医院里面，他爸爸卖命接早班晚班的，还不够补医疗费的窟窿，这一转眼，姑娘又该上学了。”说罢还怜悯地摇摇头。

“你呢，最近没跟你家夫人吵架吧？”

“我哪敢啊！她老暴躁了！我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胡子哥边说还边抿一口，然后“嘶”了一声，“简爷你下次给我弄酒别放这么多冰，冷得我牙痛！回去又要被那老婆子说了！”

“听你的。”简繁轻轻挑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