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岁并谢与友长

文理分科考试如期举行，填写分科意愿表的时候沈夕秋没有丝毫犹豫。

成绩出分要在一天之后，班里四处都弥漫着道别的氛围，暖气开的很足，浓重的氢气让沈夕秋感到恶心，起身离开教室。

教室外冰天雪地，冷风飕飕，连树枝都是光秃秃的。沈夕秋吸了一下鼻子，摸摸冻红的鼻尖，只好走到遮蔽物后面背对着冷风。她有点想念自小生长的地方了，群山包裹，四季常青，最起码冬天不会那么冷。

“沈夕秋，你在这儿干嘛呢？”

沈夕秋回头一看是数学老师，臃肿的衣服不妨碍她给老师鞠躬:“张老师好。”

她起身道:“屋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好，别冻感冒了。”数学老师算众多任教老师中脾气最温和的一个，没事就会跟学生唠嗑。

“你选文选理啊？”

“选文。”

“怎么就想到选文了呢？”数学老师拧起眉头，语重心长道:“文科不好就业啊……”

“嗯。”沈夕秋乖巧地点点头。

“而且我记得你英语成绩一向很好，这放在理科班能干倒很多人。”

“我理综不太好。”沈夕秋心虚地笑笑。

“别这么急着否定啊，”数学老师循循善诱地给她解释:“你看啊，很多人选了理科之后才发现自己理综成绩并不好，理综考的270、280的大有人在，考不过100分的一抓也是一大把，你未必理综就不好，怎么就不试试呢？”

沈夕秋突然感觉数学老师特别像房地产的推销员，伸着双手打着横幅招呼:“你看你看，我们这的房子性价比最高，环境也好，你住我们这儿绝对不亏!”

“噗嗤~”沈夕秋脑海里一想到数学老师当销售员的场景就控制不住自己，她急忙摆手:“对不起啊老师。”

“谢谢老师的指导，”沈夕秋眸中带笑:“可我还是很喜欢文科。”

喜欢且合适，这算是她为数不多能做选择的机会。

“好吧，喜欢就好。”数学老师也不“推销”了，寄语道:“选择自己热爱的，还年轻，总要有所热爱和梦想。”数学老师离开，在风中留给沈夕秋一句话:“好好学啊～”

选择自己热爱的，沈夕秋内心一动，心中的那颗种子慢慢发芽，沈夕秋好像能预见它之后抽芽生长，在阳光与星空的交替下飞窜，直至长成苍天大树，在风中摇曳它的枝叶。

如果真的可以，那应该很美好，沈夕秋嫣然一笑，转身要回教室，却看到李晓行正好拿着杯子站在教室门口。

“我去接水。”李晓行说。

沈夕秋点点头，往回走。

“雪天路滑，你慢点走。”李晓行轻声提示。

沈夕秋愣了一下，想起一千多年前有一位吴越王一边思念发妻又怕打扰爱妻与娘家人团聚，只好写了一封书信，信里只有一句话: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流传千年的爱恋，世代称颂。

沈夕秋低眉浅笑:“饮水机那边地面有水，你去的时候注意一下。”

“好。”少年还在变声期，低沉的嗓音却隐约透露丝丝温润。

李晓行侧身给沈夕秋让道，沈夕秋也不拒绝，径直走进班里，只是在经过李晓行身侧低声道了一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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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班结果出来，冯思琳和沈夕秋一个班，前者激动地抱着沈夕秋又笑又跳。

在新的班级冯思琳跟沈夕秋还是同桌，刚开始两人关系很好，后来冯思琳渐渐有了新朋友便很少和沈夕秋玩。沈夕秋也不在意，她习惯了一个人。

有一天冯思琳突然想起，跟沈夕秋说:“你进原来的班级群没?就是咱们班自己人建的群。”

沈夕秋有些疑惑，冯思琳大手一挥:“我就知道你没进去。”

“别担心，放学我给你拉进去，群里约饭聚餐还是很多的!”冯思琳嘿嘿奸笑，拉着沈夕秋给她分析尤其是谁谁谁，聚餐总会点一大堆烧烤，还有谁谁，总爱选一个地儿，结果那地儿是他家开的，坑了同学们好几次。

沈夕秋没有在意这些八卦，只是在想，班级群连她这样的透明人都想到了，那么像李晓行人缘那么好的人肯定也在。

回家后沈夕秋果然收到冯思琳的进群邀请，点击后查看群聊成员，果然有李晓行，他的头像还是一只萨摩耶。

沈夕秋犹豫着还是点了好几个之前关系较近的同学的微信，申请添加好友，其中不乏男生班委。添加通过后闲聊了几句沈夕秋才点开李晓行的微信，鼓足勇气按下发送键。

李晓行倒是一个小时之后才通过，聊天的第一句就是“抱歉，刚才在给虎子洗澡，没来得及看手机。”

沈夕秋盯着虎子两字，在想他家是不是有猫，总不能是弟弟叫虎子吧？之前也没听说他有弟弟。

像是为了解开沈夕秋的疑惑，李晓行很快发送了下一句:“虎子是我家的狗，名叫虎子。”

沈夕秋打字发送过去:就是你头像的那只萨摩耶?

“对对对，别人都说我跟它是亲兄弟，我两长得像吧?”李晓行随后发来“哈哈哈”的表情包。

沈夕秋点开头像，一只灿烂大笑的萨摩耶映入眼帘，想起李晓行的笑容，还挺像的。随后又跟李晓行闲聊几句就无话了，她看着窗外的雪花，拿着手机翻看聊天记录，在“我两长得像吧？”看了很久，又点开李晓行的微信头像。

嗯……还是不太像的，李晓行比它好看多了。

寒假里沈秋雨的手术成功结束，沈夕秋在家和医院两头跑。沈秋雨心疼自家姐姐，吵嚷着要出院，沈夕秋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安抚好妹妹，沈父又病了，虽然只是普通感冒也足以让沈夕秋揪心。

闲下来沈夕秋忙着写寒假作业，偶尔会想想李晓行在干嘛。听到父亲的咳嗽沈夕秋接了一杯热水，冲了感冒灵颗粒放在父亲的书桌上。

这个家，要是没有她，是不是要散了?果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

这一年的除夕，在鞭炮声中开始，沈秋雨坐在沙发上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咯咯笑。沈父给沈家姊妹包了两个红包，沈秋雨从红包中抽出一半把红包给姐姐:“姐姐，给!我给你的红包，新年快乐！”

沈父在旁打趣:“好啊，秋雨，借花献佛！”

沈秋雨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红包塞给沈夕秋。沈夕秋笑着摇摇头，她早已在沈秋雨的枕头底下塞了红包。

跟姥姥爷爷奶奶视频结束后，微信已经有99+消息了，班级群里热闹非凡，沈夕秋还没来得及点开去看，沈嘉言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喂，沈嘉言。”今晚除夕夜，沈夕秋也不怎么跟他计较。

“我的红包你为什么不收啊？嫌钱少?”

“哪敢呀？沈少爷，”沈夕秋轻笑:“心意领到了，钱就不必了。”

“那不行，你这是在拂我面子，我不要面子的吗？”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沈家少爷的傲娇劲儿。

“好了好了，让秋雨跟你说。”沈夕秋懒得跟他打嘴仗，把手机递给了秋雨。

“小叔叔。”沈秋雨清甜的声音传来沈嘉言就被刺激地立刻站直:“诶!”

沈夕秋无意倾听他们的对话就走向阳台，万家灯火通明，从上往下看，道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空气还有些冷冽可架不住热闹的氛围渲染。

等秋雨把手机还回来，沈嘉言还在电话那头傻笑，沈夕秋有时也不明白沈嘉言好好的一个少爷，怎么就时不时会变成一个傻子。

“高兴了吗？”沈夕秋问。

“你们还没给我说新年快乐呢!”沈嘉言梗着脖子拗。

“今晚除夕，明天大年初一才是新年，你莫不是过傻了吧？”沈夕秋忍不住嘲讽。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年初一要祭祖，大年初二就开始拜年，一直到大年初七。”一说起这沈嘉言就止不住地感慨命苦。

“新年快乐，沈嘉言。”沈夕秋不想听他在那絮絮叨叨。

“嗯。”电话那头的人用鼻音出气。

沈夕秋把电话对准秋雨，使了一个眼色，沈秋雨心领神会，冲着电话大喊:“新年快乐！小叔叔!”

“诶诶诶!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沈嘉言止不住的笑意。

沈夕秋收回电话翻了个白眼，切，区别对待。

“这下您满意了吗？”

某人恬不知耻地说:“要是你们能熬到凌晨给我打视频祝福我更满意。”

“呵，”沈夕秋冷笑，送了沈家少爷两个字:做梦!

再点开班级群，群里正在玩红包接龙，沈夕秋不想破坏气氛也发了一个红包，几秒内就被抢空，微信给她显示李晓行是运气王，沈夕秋嘴角微微上扬。

等到了半夜十二点，屋外放烟花的声音格外清晰。沈夕秋给冯思琳发完新年祝福急忙给李晓行发，看着时间还好还好，零点还没过。

“新年快乐!沈夕秋。”李晓行回的很快，格式都没变，只是把名字和感叹号换了。

沈夕秋还想再体会体会李晓行的心情，李晓行又发来一条消息。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沈夕秋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姐姐，我们下去看烟花吧！”沈秋雨带着小熊帽子去拉沈夕秋。

“好。”沈夕秋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干脆地拉着妹妹的手出门去。

窗外 烟火绚丽缤纷，在黑夜里开出一束又一束巨大的花丛。

被遗落在沙发的手机还显示着最后的聊天记录。

在那句话的后面，沈夕秋回了一句。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