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绝处逢生

古墓的门清晰地响了一下，欧阳明日便知道王怜花和黑蛇已经离去。于是他转动轮椅，示意树童推着来到一块石桌边。

“爷，咱们稍微休息一下后也上路吧。”

树童轻声道，自从欧阳明日的侍从易山死后，他便接替了这个位置。

“嗯”，欧阳明日点了点头，“这个地方离幽灵宫有多远？”

树童想了想道：

“按照飞飞姑娘所指，幽灵宫离快活城并不算远，只是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欧阳明日轻轻皱了皱眉头道：

“你是想说，半年前快活城那场大战恐怕让幽灵宫已经不复存在了吗？”

树童道：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本来为了对付快活王，幽灵宫就死伤惨重，如今对于她们来说，宫主已死，那她们还会继续守着幽灵宫吗？”

欧阳明日道：

“树童，你刚来服侍我不久，可能江湖上的规矩不太懂。虽然咱们一路走来，所打听到的消息是没有人知道或听说过幽灵宫，但这并不能说明幽灵宫就不存在了。”

“爷，那您的看法呢？”

只听欧阳明日继续道：

“眼见为实，既然受飞飞姑娘所托，那这一趟咱们必须走。”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来交给树童：

“保存好，等到了幽灵谷还需要用它解除里面的瘴气。”

“真不愧是幽灵宫”，树童塞好了药瓶，“天下就没有幽灵宫解不了的毒，也难怪云梦仙子一定要我们救活飞飞姑娘。”

欧阳明日笑着叹了口气，他想起那日云梦仙子请求他救王怜花时的场面来。

那王怜花对沈浪早已深恶痛绝，虽武功尽失，但却依然设法谋杀沈浪，不但那支射中白飞飞的箭头上喂了剧毒，就连藏在绑腿里的宝剑也是如此，可惜到头来还是技不如人，反而害到了自己。

欧阳明日闭上了眼睛，他回忆起了当日，他接好了王怜花被割破的血管，但上面中的剧毒却难以去除。此毒不解，即使一年内不死也只能靠药物拖延发作期而维持性命，更别说过上一年会是何种后果。万般无奈之时，云梦仙子忽然想到了这奇怪的毒药是王怜花和白飞飞结盟时从幽灵宫拿到的，怎样解毒，兴许只有幽灵宫才知道，于是云梦仙子马上便派黑蛇偷出了已经入殓的白飞飞，又把她偷偷带回了怜云山庄。

“还能救吗？”

云梦仙子小心翼翼地问。

欧阳明日用天机金线为白飞飞把了把脉，他思考了好一阵子，最终决定还是把她带回百果塘去由边疆老人照料。

“晚辈不敢妄下断言”，欧阳明日回答，“只能是和家师姑且一试。”

他说着留下了一瓶丹药，并嘱咐云梦仙子每日定时让王怜花服用，方可让他中的毒延迟发作。

至于白飞飞，想要救活她并不难，难的是解除她身上所中之毒。

这是连号称赛华佗的欧阳明日都从未见过的毒药，他确信自己能保证中毒人暂时活下来，但不确信自己能彻底解了这毒。

不过，越是难办的事却越让欧阳明日来了兴致。

他凝视着白飞飞平静的睡容，将她带到了百果塘。他倒要看看，天下莫非真有他赛华佗都救不了的人？

欧阳明日的思绪回到现实里，他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之后便吩咐树童从古墓后面的密道走了出去。

也许是发觉到了欧阳明日在想什么，树童又忍不住说道：

“爷和师祖不是已经将飞飞姑娘救醒了吗？还在担忧什么呢？”

欧阳明日道：

“让她苏醒并不难，包括她所受的伤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有兴趣的是她们幽灵宫究竟是如何制毒的，只有弄清楚这是什么毒，才能找到解毒方法不是吗？”

树童道：

“难道爷和师祖钻研了这么久了，都没有头绪吗？”

欧阳明日叹道：

“这制毒的秘密恐怕只有飞飞姑娘自己才知道。”

树童不由感慨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人熟知的四川唐门和怜云山庄下毒的本领已是号称双绝，但要论制毒，这无人知晓的幽灵宫到可能更胜一筹。”

他忽然又想起怎么似的，继续问道：

“可是飞飞姑娘已经醒来了，她难道没有告诉过爷关于这剧毒的事吗？”

却见欧阳明日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你难道没有觉得，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求生的欲望吗？”

树童道：

“仅仅是为了那个沈浪？”

欧阳明日道：

“还有快活王。”

丐帮和快活王的矛盾早已闹得天下皆知，当初从百果塘出来千里迢迢来到快活城，就是为了一睹这场江湖血雨腥风会是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然而今日的丐帮早已没落，威风不比当年，自不是快活王柴玉关的对手，而统领武林正道的仁义山庄后人沈浪却选择原谅了柴玉关。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为了一个朱七七，仁义山庄的后人居然可以放弃灭门之仇，这是何等大度！

欧阳明日嘴角边闪过一丝讥笑。

他自幼被父亲遗弃，其母玉竹夫人托人将他送到边疆老人处才保住了一条性命。能见到父母，并和父母以及妹妹欧阳盈盈团聚曾是他心头最大的愿望。

江湖险恶，唯有亲情才是明日心头的一片温暖之处。

因此在云梦仙子有求于他时，他何曾不会想到玉竹夫人和自己，于是他定要救活王怜花。

也是因此，他无法理解沈浪。连欧阳飞鹰这样不称职的父亲，自己尚可原谅，更何况一代大侠沈天君，他难道就可以白白死去吗？沈浪在和仇人的女儿把酒言欢时难道就不会有一点点不孝不悌愧疚感吗？

“一生的信念就是复仇，可拼尽了所有才知道这个支撑自己活着的信念是假的，换谁都会无法接受。”

耳边忽然想起了树童的声音，欧阳明日愣了愣。

“这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欧阳明日叹了口气，“但我看飞飞姑娘复仇的理由不就是为了得到幸福吗？”

树童问道：

“爷，这怎么说？”

欧阳明日笑道：

“飞飞姑娘有一个认知，那就是她觉得如果复仇成功之后，她就会得到母亲的疼爱，所以在白老夫人去世前，她会坚持向快活王复仇。但遗憾的是白老夫人没有等到复仇成功这一天就走了，这更让飞飞姑娘认为她的幸福都被快活王摧毁，所以更会坚定了她刺杀快活王的心。”

树童道：

“但快活王并不是她的父亲，那她复仇的意义何在呢？”

欧阳明日摆了摆手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只要她追求幸福那颗心依然存在，那就有办法让她重新点燃希望的火焰，有了希望，她还有什么不想活下去的理由呢？”

树童道：

“爷，我不太懂。”

欧阳明日笑道：

“复仇只是过程，得到幸福才是目的。对快活王的复仇虽然已经没了，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想要知道自己是谁，想要看看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模样。”

树童听罢也笑了笑道：

“明白了，就和爷当初出山去寻找玉竹夫人一样。”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密道，来到了一条河边。

顺着河水一直朝下游走，就是幽灵谷的方向，于是主仆二人对视一笑，朝远处雾气森森山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