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始（三）

夫人更是难舍难分，紧拉温园靖素手不肯松开，叮嘱间早已泪星点点：“你潇洒惯了，旁人管不住，只能靠你自己多加约束。宫中鱼龙混杂，行事切莫张扬，谨慎为主，不可轻信他人，务必与你姐姐姊妹连心。”

夫人向来儒弱多愁，宝贝女儿好不容易回归母亲膝下，没多久就又要尽受离别之苦，自当难舍难分。但若老爷在这里，兴许会拍一拍温园靖的肩膀，或竖个大拇指，稳声道：“给温家争光。”

温园靖面色肃穆，反握了一下夫人的手：“我会的，娘。”迎接秀女之玉顶彩羽轿辇既来，便抽袖，有太监引着温园径上轿。众人齐齐叩拜，早有太监飞跑过来，扶起几位夫人、公子、小姐等。

路平途稳，温园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虽不可展直身体，但比起当初在战场上遭遇的情况要好上千倍。再度启眸，已临皇城根下。

又有嬷嬷引着温园靖下轿，在三三两两普通家世秀女的羡慕之色中，通往复选之处，扎进人山人海中。

其实，迎接秀女入宫的轿辇并非如此舒适耀目。直隶省与京师历年应选者至少五千人，初选之后约摸三千人同时前往皇宫，实则为三位秀女同乘一纱羽轿辇，到达后只有宫女引路。但温园靖，她有后台，走后门，因此须与众不同些。

她在宫中并非孤身一人。七年前，时为太子的皇帝首举选妃，温家嫡长女在几千淑女中脱颖而出，册封三品太子庶妃，如今已身列一宫之主，成为仅次于皇后、福贤妃的静淑妃。只可惜高不胜寒，她年方桃李便身患不治之症，太医断言活不过三年，现已是第二年。

复选无非是外貌、肤体、贞洁之筛查，要求手足漂亮、肤无疤痕丑损、体无异样、贞洁保存完美。温园靖其它两项毫无悬念，只是身上有几处伤疤，所幸她来历特殊，嬷嬷直接予以通过。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黄昏，明日需再进行音语、礼仪之测定，于温园靖来讲小菜一碟，不在话下。夜笼处子香，环顾四周千金安眠，她却毫无睡意。许是和一群臭汗烘天的大老爷们同寝习惯了，换成香气袅娜的妙龄少女们，竟异常不适。

突然，附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屋内漆黑无光，加上身处陌生，温园靖下意识捉向腰侧，却摸了一手空，不禁轻嘶。宫里怎么可能允许随身佩戴刀剑枪支？旧习难改。

她将目光锁定在与邻床之间遮盖严实的两层纱帐上，下一秒探手掀开，两人四目相对，一时忘言。

“……嗬嗬，温秀女，你也没睡呢。来一点？”少女囫囵吞枣般咽下食物，递出一块果脯，讨好地讪笑。

温园靖扶额：“多谢南秀女好意，我当嬷嬷进屋躲床上了，原来是你在吃夜宵。”

“嘘嘘嘘！”南秀女嘘声，“被别人，尤其是值夜班的嬷嬷发现，我就遭了。幸在是你，不拘小节的靖儿将军，爹爹给我讲过一万遍你的传奇故事。”她狡黠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