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因是阿母治家从严，从不许家中小辈私下议论长辈之故，少徵又自幼被阿母要求端庄识礼，因而在归家的这几日里，她虽是知晓前院的事情，可她的消息来源大多都是来自她的阿姊少商，她自己则安安静静的躲在后院里哪儿也不去，少商总说她沉闷，想叫她同自己一起去前院，可她却始终都不为所动，这几日要么就是在自己房中捧着个书简读书习字，要么就是去少商阿姊那儿送些吃的喝的，在她那儿陪她说说话什么的。总之在家中的这几日里，对于前院的事情，若非少商阿姊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总是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她几乎都是全然不知的。

而且，那日归家之时，她还听闻，因是家中的董舅爷贩卖军械触及律法之故，朝中那位素来很得圣上恩宠的制诏前将军凌不疑还亲自找上了家门，说是亏得是少商阿姊大义灭亲公然检举，这才叫他和身边的下属顺利的将人捉拿归案。而在之后的几日里，少徵又听少商提及，说是二房那位心中素来对他们大房不满且一直想独自霸占程家家产的二叔母葛氏在他们归家之后在自己房中又摔又打的，还总是对着二叔父与那两位堂姊发泄，似是对他们忽然归家横刀夺人所好的事情颇为不满。

不过，阿母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这几日她在家中瞧着那葛氏三天两头的兴风作浪，她倒也未曾惯着。

自那日归家之日老太太与少商阿姊在前院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少徵听闻那已然被阿父发卖了去的李管妇曾奉老太太之命想将董舅爷从凌将军手中保下，却是不想叫少商出卖了去，那董舅爷不过三两下便被凌将军抓了去，眼下正在廷尉府关着，凌将军那日也是思及少商阿姊大义灭亲检举了董舅爷，这才特意上门感谢。至于萧元漪自己，在凌将军上门之后的那几日里特意吩咐了少徵好生陪着少商哪儿也不许去后，自己则因葛氏亏待少商，这几日又这般不安分的缘故，瞒着她们姊妹二人将远在太原郡的葛老太公请到了家中，之后又不过两三日的时日，那葛氏便被休弃灰溜溜的跟着自己的父母回到了娘家。

那葛氏因是家中幼女，被葛老太公娇宠多年，这性子素来是个乖张跋扈的，往日趁着程始与萧元漪不在家中，她撺掇着老太太亏待少商不说，就是程承自己亦是时常受她打骂，如今好容易在这里面脱了身，叫程家彻底清静下来，他对萧元漪这个姒妇自是感激，便听从了程始的安排，将两个女儿交给程始夫妇照顾之后自己则前往白鹿山安心读书去了。

只是，少徵自己虽是从未关心过二房的事情，可她那阿姊却是个不太肯安分的性子。

因是阿父阿母在外征战多年，少商阿姊自己疏于管教不说，就是那原本属于大房的主屋亦是叫葛氏霸占了去，虽说大房上至家主、女君，下至青苁、绍棠等一干小厮奴婢，甚至连一直都知晓内情的少徵都未曾在意过，可少商毕竟被老太太与葛氏欺压多年，眼下瞧着自己阿父阿母和妹妹已然归家他们却始终未曾有搬离的意思，她心中自是不满，便想着叫那葛氏自己惹了事情被阿母扫地出门。

虽说少徵聪归家到现在一直心存不满，总觉得她们出身乡野大字不识的，连带着这行为也是粗鄙不堪，整日满口污言秽语的，叫她心中实在是难堪得紧，若非阿母叫她定要去老太太房中晨昏定省，她只怕是连老太太的院门都不肯踏进半步，更遑论称她一声大母——用阿母话来说就是，她毕竟是程氏女，老太太是她的嫡亲祖母，可作为晚辈，又是程家大房的嫡女，她心中再怎么不喜，却也不该对长辈出言不逊，更不能每每见着家中的老太太便避之而不及，着明面上的礼数总该是要有的。

毕竟，少徵是在军营之中长大，虽是不知母亲在家中是何等模样，可作为自幼便在她身边长大的女儿，她心中只是清楚，阿母在军营之中行走多年，她早已养成了一副严厉的性子，往常在军营之中时，她无论是御下还是教导儿女皆是出了名的严格，从不许少徵同程颂与程少宫一同私下议论长辈不说，更不许他们将自己心中的不满放在明面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于她。

只是往常阿母严格归严格，可她毕竟是个母亲，尤其是瞧着少徵的性情这般端庄敦厚，她心中不由得会更加偏爱几分，就算往日这丫头私下总是会有那么几分顽劣，她也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的就这么过去了。可谁知那日在前院之时，将少徵手把手亲自教养起来的萧元漪却是不曾想到，平日这个看着端庄温和的小女儿这一次竟是会为了少商这个素未谋面的阿姊这般公然顶撞老太太。

虽然她知道少徵自幼便不甚喜欢老太太这种出身乡野还满口污言秽语的妇人，也知道是老太太与葛氏亏待少商在先，少徵心生不满顶撞在后，可依着萧元漪对这个女儿的了解，往日少徵即使再怎么对老太太这种出身乡野却满口污言秽语的市井村妇心生不满，却也不会挂在嘴上顶撞。

可眼下她却是为着少商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阿姊这般顶撞老太太，想来应该也与少商很合得来吧？

程少商“媱媱，你自幼便长在阿父阿母身边，应是知晓阿母最是不喜咱们这些小辈议论家中长辈，你那日为了我那般顶撞大母，就不怕阿母责罚吗？”

瞧着少徵照常同二兄程颂与三兄少宫来了她房中，少商不免会想起那日她跟随阿父阿母刚刚归家之时，少徵为自己顶撞老太太一事。

少商与少徵虽是同为程始与萧元漪之女，可她们二人的境况毕竟不同。

少商听闻，当年自己出生之时，正逢霍翀将军围困孤城，家中的二叔母葛氏为着自己膝下有子，便撺掇着大母逼迫阿母将她所生之子留下，可阿母心中却知，那葛氏素来觊觎大房家产，若是当真将她的三兄少宫留下，日后定会被葛氏想法子过继至二房膝下，所以为着保全三兄，阿母便将她这个女儿留在了家中。

少徵比少商要小上两岁，少商今年十五岁，少徵至多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先前少商尚在庄子上的时候，三叔父家的堂妹程娓曾经来探望过她，也曾与她提及，说是阿父阿母离家跟随万将军在陇右作战之时，阿母再次意外有孕，终于在十月怀胎之后生下了这个小女儿。只是，当初阿母毕竟是频频生产，加之后来她才将将生产，尚未来得及休养便得知孤城告急，为着率军驰援，她不顾刚刚生产的身体便带着儿子少宫离开了家中，着一走便是十余载。

那次之后，萧元漪本以为自己再无子嗣缘，便一直对有孕之事并未抱任何期望，更何况那时她与程始早已儿女双全，她也并未想过自己会在行军的途中有孕。可谁知偏偏就是在两年之后，在她生下小女儿少徵后不过三年的光景，又生下了小儿子程祝。

萧元漪治军素来严厉，这是军中将士皆知的事情，但他们却是不知，他们都这位女君素来喜欢端庄识礼的女子，所以后来在少徵的教导之上，她也是将这个小女儿往这个方向教导的。因而现下少商瞧着她这般温和敦厚，又这般伶牙俐齿，全是这些年拜了她们的这位阿母所赐。

程少徵“阿母在教导儿女这件事上虽然严格，可她毕竟也是一位母亲，那日我顶撞大母，倘若她真想罚我，当天晚上就该罚了，又何必一直拖到现在才说要罚？”

到底是被养在父母身边的丫头，少徵对萧元漪这个母亲倒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丝毫没有少商那般一个劲的往前冲的模样，

程少徵“那日她虽然嘴上没说一句，可我也看得出来，阿母心中也是极其心疼你的，若非先前大母与二叔母将你扔在庄子上任由下人欺侮于你，叫你独自在庄子上自生自灭，想来阿母也不会由着我那般指责大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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