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日记”

一门之隔的另一边。

陆涧雾翻手提出了灯。

恒亮的苍白灯光映亮了整个书房。

也映亮了那张没有血色的精致面孔。

书房里的一切陈设都整洁干净，一看就时常有人打扫。

他环视了一周。

熄灭的壁炉，还有冷掉的底灰，蜡滴落在烛台上凝固，棉线已经焦黑，一幅奇怪的画，合上盖的钢琴……

像一具鲜活的死去的尸体。

他收回了视线，轻声哼起一段闭合的旋律。

“咔哒。”

细微的声音乍响。

惨白灯光下，高大书架裂开的缝隙分外显眼。

旋律渐歇，少年的身影缓缓虚化，穿过了缝隙。

踏过并不长的黑暗，他再次凝实，挥手挑灯。

身前是一处与书房大体不差的地方，墙上的画勾勒着体态优美的缪斯，一个陈列着白色连衣裙的展柜。

他回过头。

积灰的书架陈列着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日记”。

他随手取下一本，封皮已经翻了卷开裂，日记本中还夹着一个信封和档案袋。

档案上失真的黑白照片上惊慌的女孩面容有些模糊。

【丽莎·贝克】

现名【艾玛·伍兹】

在一场大火后她失去了一切。

时常抱着稻草人喃喃自语，笑容单纯。

在最后一场游戏中，她点燃了稻草人。

……

信封是鎏金的，上面的火漆印还是完整的。

大抵是“邀请函”了，与他捡到的并无区别。

不过这暂时不重要。

他微垂的眸光落在日记末尾几行崭新的字迹上。

【在这场无休止的噩梦中

她始终清醒

她不愿醒来

她睁着眼睛】

他挑了下灯。

书架上积满了灰，不知道已经在黑暗中沉寂多久了。

日记本破旧的封皮上只有他的指印。

细长的手指在尘灰中磨了磨，顿了片刻后抽出了下一本日记。

【诺顿·坎贝尔

在一次矿难中，只有他幸存

……

他贪恋指尖的流金，永远寡言沉默

他独自一人前行

在利用着一切中

时间坍塌，石稿击穿朽木】

不出意料的，最后几行字迹依旧崭新。

并且，这些所谓的“日记”都有一个共同点。

所有的记述都是第三人称。

记述的那个人，带着嘲弄讥讽的口吻，写下所有丑态与真实。

就像是一个透明的旁观者，冷眼漠视闹剧。

他翻开下一本“日记”。

天真的少女变作披着羊皮的恶鬼，自私的医者妄图拯救却自陷泥沼，视力极差的女孩聆听所有噩梦。

有的自甘沉沦，有点挣扎无望，有的在呓语声中发疯，有的不再睁眼。

他们以不同的姿态深陷囚笼。

所有人都早已死去，仅剩执念被困于名为欧利蒂丝的囹圄中。

一边滴下痛苦的眼泪，一边嬉笑如痴如疯。

而他走上的这条路，就是让这群疯子沉眠于真正的死亡。

灰尘簌簌落下，一本又一本“日记”被翻开，合上，复位。

惨白的灯光始终映着少年沉寂的侧颜。

将最后一本“日记”合上，他再次提起了灯。

意料之中，这些日记没有有关神明的记载。

不然讥讽伊德海拉，他还挺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