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侧了下脸,紫色的烛光衬得白净的脸颊诡谲莫名。
他答非所问似地回了一句:“是你在救赎她,还是她在救赎你呢?”
“你们明明都在欺骗彼此,欺骗自己,却又在层层叠叠虚伪的网中依靠着彼此存留。”
“真奇怪。”
艾米丽呼吸骤然一滞。
半晌后,她苦笑了一声。
“谁知道呢?”
她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声音沙哑:“关于我们的故事……”
她止住了话音。
月白的身影停住了动作,他偏着头:“愿闻其详。”
“莉迪亚·琼斯,是我曾经的名字,一个肮脏的、自私的、懦弱的灵魂。”
“或许曾经我不是那样的,”她垂下了眉眼:“但最后,我变得怕死而又惊惧,为了我自己,伤害谁都无所谓。”
“我伤害了很多人,还有她。”她强扯着苦到发涩的笑。
“丽莎·贝克,那个父亲死在大火中的可怜女孩。”
“或许她现在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挺好的,全新的,全新的人生。”
她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地呢喃。
“抛弃掉痛苦的过往也好,那些梦魇对她来说太沉重了……”
“但是我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我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可怜女孩,我应该赎罪的,我应该如此。”
“我接受一切惩罚,什么都好。”
她把所有沉重懊悔的经历一笔带过。
她要赎罪,所以她心甘情愿困于囹圄,微笑着,装作一无所知,拥抱着那个早已失去纯真色彩的灵魂。
作茧自缚。
她的呼吸很轻,浅棕的眸暗沉无光。
其实,终究只是从一个噩梦来到了另一个噩梦。
永无止境的“游戏”困溺她们的灵魂。
但她或她,为了贪求那一点点甜,就算是明码标价的毒药。
她们也甘于饮鸩止渴。
过去的记忆其实从未被遗忘,它们只是被封在了密不透风的牢笼,之外。
层层叠叠缠绕着里面痛苦蜷缩的灵魂。
艾米丽呼吸滞了一瞬,她终于从回忆中的困溺之海中挣扎着呛了一口气。
“你去吧。”她惨白的指尖死死扣着手心,掐出了深深的痕迹。
似乎在强行压着某些快要让她崩溃的情绪。
恐惧、无措、慌乱、挣扎,甚至是杀意。
但她最终只是颤着背过了手,脸再次埋入了阴影里。
“我只是个自私的骗子,已经占用她太多时间了。”
“我不想再侵蚀她的时间了……”
少年没有再回头看她,看这个几乎窒息的生命一秒,他只是轻轻推开了门。
像是叹息般的,落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可是她已经离不开你了。”
门轻轻合上。
走廊再次陷入了死寂。
自诩骗子的医生怔怔发着呆,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在暗沉的烛光下扭曲而悲恸。
她始终都在伤害那个女孩。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救赎、天使、良药。
她只是一个微笑着递出毒药的刽子手。
暗沉中,靠墙而立的身影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般,曲着腿滑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