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兵器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双方战马混为一团,嘶鸣声,呐喊声几乎要震碎戚殿臣的耳膜。
但他已然无暇顾及,手里的长剑奋力捅向前方的敌人。
温热的血液溅在他麻木的脸上,死亡使他麻木,麻木得驱使他可以面不改色带走每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每每出剑,就有一人失去性命,鲜血将铠甲染红,他如同从地狱杀出的修罗。
突然,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从远处传来,他错愕抬头,远处一片黑乎乎正在朝这边压来。
“敌国援……援军!”
戚殿臣身边的一个小兵看到,瞬间跪倒在地,手里的剑也无力脱落。
“完了!全完了……”
咻!
那个小兵话还没说完,被一支箭直直插入胸膛,脸上的恐惧还未散尽,他死不瞑目。
戚殿臣再次抬头,瞳孔震缩。
无数羽箭从空中急冲而下,黑压压一片,倒映在戚殿臣眼底。
他想要用尸体挡住自己,却已来不及。
一支箭射进他的大腿,他忍着痛拔出来,扔在地上,奋力用剑砍落所有射向自己的箭。
不知砍了多久,箭射来一波又一波。
戚殿臣体力逐渐耗尽,速度慢下来的瞬间,一支箭直接射进他的心口。
戚殿臣双眼瞪圆,看着插在心口的箭,嘴角溢出了鲜血。
“我要死了吗……”
最后一点清醒被吞噬前,戚殿臣这样想,随后他倒地不起,失去意识。
……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戚殿臣艰难睁开沉重的双眼,入眼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这里是地府吗?”
他撑着坐起身,却牵扯到了伤口,不禁眉头一皱。
“嘶……怎么伤口还在……我没死?”
他惊讶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旧身处战场。
戚殿臣低头看向心口,那里确实插着一根箭。
真是奇怪……
突然,戚殿臣仿佛想到什么,把箭砍掉一半,卸下了铠甲。
他伸手向衣襟里,从里面掏出了碎成两半的黄色双鱼玉佩。
“原来如此……”
戚殿臣苦笑,遇到这种事,他真不知道应不应该庆幸。
他挣扎着站起身,茫然的看向四周,随后打了个寒颤。
无尽的尸山血海,压抑的乌云遮住太阳,让他喘不过气。
戚殿臣摇晃着身体一步步走着,没有目标,没有终点。
他跨过一个又一个尸体,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
往日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张张口,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戚殿臣继续走,从下午走到夜晚。
一滴水珠打在他的鼻尖,他抬头。
乌云叠了一层又一层。
第一滴雨降下后,更多的雨急冲而下,洗刷掉戚殿臣身上的血污。
他打个寒战,不由加快脚步。
他又费力跨过一道坡,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有几户人家,心中大喜。
戚殿臣一没注意,又摔了一跤。
他强撑着起来,一瘸一拐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大声敲响房门,一连敲三下。
嘎吱。
门开了,可还没等他看清开门之人他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倒在了门口。
“喂!你醒醒啊……”
……
戚殿臣悠悠转醒,刺眼的阳光透过手掌照在他的脸上。
他摸摸胸口,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你醒了?”
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他不由循声望去。
声音的主人梳着一头垂鬟分肖髻,一双羽玉眉轻扫,下方的柳叶眼弯弯,为少女添了不少的灵动。
她的鼻梁并不高挺,鼻头圆润可爱,花瓣唇轻轻翘起,心情似乎很不错。
戚殿臣咽一口口水,润润干涩的嗓子。
“这是哪里?”
少女为他倒一口水,端到他跟前。
“义渠县于家村,这里是我的家。”
戚殿臣接过水点点头,义渠县他听过,确实是在边疆附近。
“我昏迷了多久?“
少女闻言思考几秒,随后开口。
“三日,你昏迷三日了,胸口的箭已经拔出来了,并没有伤及心脉,还请放心。”
戚殿臣放下水,对少女作揖。
“多谢姑娘搭手相救,戚某万分感激!”
少女笑着躲开。
“你姓戚啊,我姓于,是村长的女儿,叫于佳茴,你叫我小茴就行。”
戚殿臣收回手,微微颔首。
“在下戚殿臣。”
于佳茴看着戚殿臣笑了笑。
“戚公子,你生的当真俊俏,已有家室了吧?”
他脸上泛起微微的薄红。
“还……还没有呢,在下还未及冠,自然还没有为此考虑。”
于佳茴一脸吃瓜表情收回,略带着一些尴尬。
“抱歉啊,我唐突了。”
她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神使鬼差问出了那句话?现在人家怕不是把她当成女流氓了吧……
于佳茴尴尬笑笑,去给戚殿臣盛了一碗粥。
“今天早饭就剩这些了,你且先将就着吃吧。”
戚殿臣礼貌的道谢,拿起粥就喝个精光。
“那个,我再去盛一碗?”
于佳茴站在一旁,看到他喝完,试探问了一句。
戚殿臣点点头,把碗递给她。
于佳茴接过碗,刚刚转身,戚殿臣不知怎的,猛的抓住她的另一只手。
“啊!”
于佳茴吓了一跳,手里的碗被打碎。
“对……对不起。”
戚殿臣急忙收回手,不禁懊悔自己刚才做的事。
“没、没事,我只是被吓到了……”
于佳茴摆摆手,一层绯红染上耳根。
随后,她把碎碗收拾走,又拿一个碗给戚殿臣盛了粥。
“对不起,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戚殿臣喝一口粥,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刚才的事。
“真没事,一个碗而已,我家有很多的。”
于佳茴似乎并不想再提到这个事,走到戚殿臣榻前打开了窗户。
顿时,一股花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桂花?”
戚殿臣轻轻嗅着,很快辨别出了是什么花。
“嗯,对的,是桂花,这几天能做桂花糕了,我可以做给你尝尝。”
于佳茴很开心,轻轻抚摸着枝上的桂花。
戚殿臣本想婉言拒绝,但转念一想,已到嘴边的拒绝变成一个“嗯”字。
“嗯。”
一股微风拂来,带着致命而缱绻的桂花香气向戚殿臣袭来。
他低下头,碗里落下一片小小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