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浪。
珊瑚。
珍珠。
贝壳。
……
心海。
……
若要说我这一生爱过谁,我从未承认。
我的性格便如我的名字一般冷漠:珊瑚珍。
我出生在珊瑚宫,母亲难产。众多巫女也没有救她下来。
父亲是流浪武士,在一场与珊瑚宫的战斗中死去。可笑的是,我于珊瑚宫长大。
我不敢承认我是孤儿。
有时晚上想起父母,站在对立面的他们,是不是也彼此爱过。
是不是在珍珠的光芒中相拥。
那么凭什么给我暗淡的生命。
是用以祭奠他们爱情的火热吗。
那时还小吧,这一切都想不明白。
后来也不会明白。
……
珊瑚宫没有亏待过我。
我每天吃着丰盛的饭菜,也能有一个平凡孩子的模样。
一个巫女收养了我,送我去珊瑚宫的学校。
“珍,要听话。
这是她每天都说的。
她为我打点好背包。背包上镶嵌着贝壳。
走过晨曦和晚霞。
听海浪的声音。
月色下闪闪发光的珍珠。
是生活的侧脸。
……
至今我都忘不了第一次去学校那天。珊瑚夹缝中的走廊。
老师布置了名为“拾珍”的作业。内容很简单,就是触摸走廊上的珍珠。
传闻中,珍珠会给人带来温暖与纯真。
孩子们排着队,把手放在珍珠上。
“珊瑚珍,到你了。
我轻轻地用手覆盖珍珠。
很温润。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感受到了吗?
我点头。
“下一个,珊瑚宫心海。”
一个女孩从我身后走出来。
她披着浅粉色的头发,眼睛蓝色中带点紫色。是不得不说好看的样子。
身后有人在议论。
心海触碰到珍珠的一刻,珍珠绽放起光芒。
我看见老师诧异的神色。
一条丝带静静地环绕过心海的身体。那一刻我明白,她和我们不一样。
……
再和心海说话,已是半年后的事情了。
心海早成为了学校里的名人。
甚至有人说,长老们都和她单独谈过话。
但更令人注意的是她的外表。
年纪小的男孩子普遍肤浅,闹下的笑话也不少。
类似在心海路过时羞涩地献上自己海边捡的贝壳,或是偷偷写信然后放在心海的桌上....都是常态吧。
所以,在海边人迹罕至的地方遇到她,不禁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本是应该独自踱步的地方,多了- 一个人影。
海浪拍打着海岸,发出很浅的声响。
“我……我看海。”
心海竟有些紧张,一条透明的鱼在她身边化为泡影。
她的表情很快平静了下来。
“我没有想过,可以在这里遇见自己的同学。你是叫珊瑚珍吗?”
“……嗯。”
“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也看海。”
心海看了我一眼。
我们莫名地笑了。
一种强烈的共鸣感悄然升起。
而后,在海边听潮起潮落,成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珍,你为什么看海呢?”
某天黄昏,心海这样问我。
虽然那时我们之间不再有什么避讳或隔阂了,我还是沉默了。
夕阳是大海的红色。
“或..因为美吧。
“那你有没有感觉到大海在召唤你?”
我想点头,却摇了头。
“但我能理解。是不是感觉海水每一次涨落,都像是从心底流过……”
心海身边亮起一阵水光。她抬起手,水在她身边幻化出各种形状。
“嗯... 是很深的羁绊。”
……
告诉心海我是一个孤儿, 又是三个后。
提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甚至准备到了心海再也看不起我这一环。
“孤儿”这件事,我没有向别人提起过。可对于心海,我总觉得,很多事本不应该隐瞒。
“你今天.....是有心事 。
原本的疑问句,从心海口中发出,竟成了肯定的语气。
心海看向远方的海平面。夕阳快要落下了,天际被光映衬得不算清晰。
“我……心海,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你说。”
心海总是很平静的样子。
“我没有父母。
我看见心海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身边幻形的鱼也随之摆动。
心海不说话。
那日夕阳的余晖消散了,我们才各自回家。
我们之间一直保持沉默,流转的竟又是情绪。
心海陪着我走了一段。和她家方向相反的路。
我知道,心海是能理解我的。
真的可以。
……
次日。
我来到学校的教室。很多人看着我。
我看到座位上摆放的一个小小的子。“珊瑚珍……”
身边的同学小声说。
“心海给你的……你什么时候和心海……"
我没有听他说下去。
回到座位,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枚小小的贝壳。
上面精心雕刻了几个字,能看出是心海的字迹。
“愿海浪祝福你。”
那是我收到过的最精美的礼物。
周围窸窸窣窣的,同学们在议论。
没有听见。
我把手放在贝壳上。
竟然感觉眼角有东西滑落下去。
是被关心了吗。
我把头埋在臂弯里。紧贴着贝壳。
浅浅的海浪的味道。
……
没有想过该给心海回赠什么。
只是每天放学的时候,和她在海边站着,聊天。
我给她讲了我爸妈的事。
关于我妈妈的难产,和战死的爸爸。
心海总是默默地看着我。我说话的时候,她不会看海。
“心海……你应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吧。”
积攒了好久的疑问,我问了出来。
“我……”
心海摇头。
“没有吗……”
“不……也不……”
我知道心海是不愿意说下去了。
认识心海这么久,她却仍旧那么神秘。
“珍。”
心海有些突兀地叫我。
不知什么时候,她对我的称呼已成为“珍”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送给你的那个贝壳?”
我不清楚为什么心海会突然提起这个。
“记得啊。现在还放在我书包里,这里……”我转身翻找起我的书包,心海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
心海的表情居然有些难堪。
“你知道吗……只有我觉得很重要的人……我才会送给他贝壳的。”
那一年,我们都是十五岁。
海风吹拂着我们的脸。
心海的眼睛闪烁着。
她仿佛不是那么平静了。
从小的环境给了我极其敏感的心思,我知道心海试图表达什么。
"珍……我很感谢你陪着我每天看海。”
“其实也很感谢你的。
“……珍,你带给我了好多好多。”
“欸?”
“.比如……你让我觉得,至少还有人陪我看海。还有人能理解我。”
我想给她回应。
卡在喉咙里的话,却说不出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