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番外——卡戎篇下）

整个过程无疑是漫长的，卡戎双手拢在袖子里，静静看完了整个过程。

卡戎——希腊语意为灼热闪烁的眼睛，他性格暴躁，易怒。若是放在以前，他早已满怀愤懑想要上前，但冥河千百年来的摆渡让他看尽了，炽热滚烫的心被鬼蜮黑沉沉的水浸得冰凉，无波无澜。

现在的他，与冷眼旁观者没有太大区别。

火焰从衣角蔓延，逐渐扩散到全身。绑在青铜柱上的人身体因灼痛本能的想要脱离，却因绳索的束缚无法动弹，最后随风去了。

群众围在祭坛边，嚷着他听不懂的语言，高兴地手舞足蹈。先是一小群人，然后是一大群，渐渐渲染至整片人群。知情的带动不知情的，底下的人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烧死他们的太子殿下，只是盲目的呼喊着，跟随着。

好像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场酷刑，而是杂耍表演。

何其可悲。

卡戎的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人群末一个小女孩身上。女孩头发蓬得乱糟糟的，破洞的衣服露出可疑的青紫痕迹，一双黑漆的眼像晶莹剔透的紫葡萄，纯净的发亮。

她在人群中显得太小了，但她是人群中唯一一个没有欢呼的人。卡戎凑近女孩，正看到她拉着一个妇女的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太子殿下不是为我们打了好多场胜仗，为什么要杀他啊？”

没有人听见。

一声比一声高昂的喊声淹没了女孩小小的声音。突然，呼喊声变了调，围在里圈的人最先看到，疯狂的想往外挤，外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就堵着，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黑…黑龙！”

“是黑龙回来了！”

这下看热闹的群众全慌了神，尖叫着四处逃逸，方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倾刻间如潮水般退的干干净净，只余下几个士兵一齐望着东边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朝阳的光芒被最后一丝黑笼罩，黯淡无光，随着黑幕迫近，整座城都隐于灰败之相。

在那个冷兵器时代，人与兽的战争无疑是兽占上风。黑龙一个俯冲，几个士兵就被龙爪撕的粉碎，碎肉和鲜血一齐落下，从远处看倒好像真下了场血雨，无端生出几分奇谲的幻美。

“殿下在哪？”花城落地幻成半兽化状态，头上峥嵘的龙角覆着一层黑色鳞片，整个手掌以指骨为界呈渐变黑色，末端锋利的指甲扼住一个士兵的咽喉，一丝细小的血线顺着脖颈流到他手上。

他乜斜着眼，金色的竖瞳眯成一条短长的细线，眼睑泛着异样的红，眼下一片阴郁之色，眉心的红印忽明忽灭。

殿下的气息很弱，他没有时间再耗在这了。

“黑龙阁下。”

花城循声望去，眼底闪过一瞬杀意。

“不，或许应该叫你花城侍卫。”

声音的主人继续说道。

“侍卫阁下尊贵无比，为何要与一个无名小卒较劲呢？岂不是降了自己的身份。”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可是你的亲生孩子。”花城语气淡然，垂着的那只手却悄然紧握。

“我的孩子？”国主松弛的面部肌肉因大笑而抖动起来。“黑龙阁下说笑了，处死的那个，只是一个勾结敌国的叛徒，死不足惜。”

说着他一边以狂热痴迷的眼光比划花城，一边不掩话语中的激动吞吐道。

“古有宓羲龙师名官，师者长也，以龙纪其官长，故为龙师。春官为青龙，夏官为赤龙，秋官为白龙，冬官为黑龙，中官为黄龙。”

“你这么厉害，不如和我合作！”国主一挥衣袖，身上的金玉器物附和般叮铃响，“我们联手实现天下太平，有你在，百姓也不用再受战争困扰。”

毒蛇嘶嘶吐着信子，只待猎物露出破绽一击毙命。

花城不理会，只是固执地重复道：“他是谢怜。”

国主突然暴怒起来，“是国姓又怎么样，那也是我赋予他的荣誉！他的命都是我给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从！”

“更何况一个儿子罢了，没了再生一个不就好了。”

人性，竟是如此可怖吗？

他的殿下，在这可怖的囚笼里浮沉二十余载……

殿下，殿下……

他在心里不断呼唤那个心尖上的人，希冀他能给予自己一些回应。

什么都没有。

回应他的是一片荒芜。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温热的鲜血飞溅在眼角，生出几分诡异的妖冶。

“他的命，我收下了。”

卡戎是被腕间强烈的灼烧感拉出共情的，后面的剧情也因而无法进行下去。甫一睁眼，正对上灵空洞的双眼，没由来的他想，如果灵……不，现在应该叫他谢怜。如果谢怜现在有眼睛的话，一定是怒目瞪着自己。

毕竟没有谁喜欢被人探究秘密。

“三郎……不许…欺负他。”

密密麻麻的冷爬上卡戎的脊背。

他共的是谢怜的情，看到的理应是谢怜所看到的东西，可是后面的故事，他为什么看得到？那个时候他明明已经灰飞烟灭了！

卡戎又想起他丢失的魂魄，瞠然看着谢怜。所以真相竟是……你亲手剜了自己的魂魄吗？

生剜魂魄者，几乎是判了冥河的永久监禁。

何其痴情，又何其决绝。

卡戎长叹一句，撑起船橹。

أتمنى أن تباركك آلهة العالم السفلي

愿冥界之神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