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不中留

那雕花窗桕上落了几许烛光的残影，穿过门帘的织锦后，案几上青烟袅袅，桌旁插着几枝红梅。

案前的架子上还搁着一根湘妃竹制作而成的梆笛。

上好的梨花木所雕的桌椅上均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尽显女儿家的细腻婉约。

透过那一排璎珞所串联的珠帘后，隐约可见两个小女娘的倩影。

程少商低头看着身上那件绛红色的蜀锦，艳丽而不失妩媚，优雅而不失高贵，她小心翼翼的触摸着：

“阿娣，你将我叫来，便是将这件锦衣给我穿？可我记得这是三叔母送给婠婠的。”

“先前阿母带回来许多漂亮的插戴，阿姊都是让婠婠先挑，如今婠婠得了好东西，自然也是要与阿姊分享的。”

“那阿娣穿什么？”

我伸手将榻上的那件羽白锦衣拿起：

“我穿这个，阿姊不用担心，是阿母前些日子刚做的，也是新的。”

程少商双眸有些湿润，先前被葛氏打压虐待，若是没有这个小妹，那段晦暗无光的人生，她怕是捱不过。

“阿姊怎得还落泪了？是不是三兄欺负阿姊了，我替你去打回来。”

程少商望着摞起袖子就要往外冲得阿娣，连忙拉住：

“三兄可欺负不到我头上，我是庆幸。”

她说罢璀然一笑：“庆幸有婠婠这个阿娣。”

…

片刻后，我刚穿戴好衣物，程少商随手拾起榻上的那枚玉珏，欲要系在我的腰间。

“阿娣，这枚玉珏倒是极为配你，怎的从未见你戴过？”

我忙随意取了一块玉佩，将那玉珏换下：

“阿母只叮嘱让我好生收着，不许我戴出去招摇。”

程少商捧在手心里翻看，那枚玉珏的末端坠着红色的流苏，上面是她没见过的纹络，甚是疑惑：

“奇怪，怎么只有半块？”

“我也不知，当初我上白鹿山，阿母给我的时候只有一半。许是看我年幼，一个人离家，好让我有个念想吧。”

这时，莲房走进催促：

“女公子，老夫人和家主已经准备出门了，女君说…说若是女公子还未准备妥当，灯会就不用去了。”

“快，阿娣！”程少商赶忙替我系好氅衣前的带子。

我急急忙忙朝外边喊：“来了，来了！”

临走前瞥见那半块玉珏，将其顺势塞进腰侧慌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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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明灯漾细坡，满岸嬉游人。

…

上元佳夜，彩灯万盏熠霞流，满城灯火亮如昼。

楼阁湖面华灯初上，明灯高悬接连成海，百里皆见，璀璨夺目。

连绵不绝的重重飞檐在今夜愈加隽秀生辉。

“阿姊，你看流星锤！”

程少商兴致正浓，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提裙而去，我跟着欲跑，奈何被萧元漪扯住手臂：

“婠婠，三叔母送你的锦衣，你怎么能给其他人呢？”

“阿姊又不是其他人。”

萧元漪皱着眉：“书案的事你难道忘了？姎姎也是你堂姊，你只给嫋嫋，不给姎姎，做事不公。”

这事说起来是在前几日，因为阿姊的书案还是孩童时所有，非常矮小，所以阿姊有时候只能来蹭我的书案，因为我的书案是山主爷爷送的。阿兄们知道此事后便将自己的书案送给了阿姊，想着她以后也能拥有自己的书案了。可奈何堂姊程姎的婢女不是省油的灯，从中挑事，乃至两人之间的婢女打了一架。

阿母曾言明若要送礼便送两份，不能厚此薄彼，见她今日又提及此事，我只得低下了头。

桑舜华见罢走过来眼神示意我离开：“婠婠，你先去玩。”

她说完转身望向萧元漪：

“婠婠和嫋嫋自幼感情深厚，将衣裳借给她阿姊穿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了这蜀锦是家慈大寿时得的贺礼，只得一幅，想多给也没有，婠婠自己都舍不得穿，你让她哪来多余的去给姎姎呢？”

十里长街一片火树银花，街头熙熙攘攘，可谓一大盛举，行人络绎不绝，各种稀奇玩意儿比比皆是，左瞧瞧，右看看，我一下子便忘了方才阿母的训斥。

只见程少宫大老远朝我喊道：“婠婠，阿兄带你去看灯。”

“不要，我要和阿姊一起。”

程少宫盯着小女娘欢快离去的背影，伸着一只手立在原地懵圈，嘴里直嘟哝：

“女大不中留，这女大不中留啊！”

程颂自后而来拍了一下他，嘲笑道：“怎么，你还吃嫋嫋的醋啊？”

那可不嘛，这以前总跟在他身后的尾巴，如今说没就没了，他能不心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