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继任了家主之位,她是个雷厉风行之人,漼家上下倒也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直到不久后,漼家另一房来求亲,求的便是三娘子。
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哪里是要求亲,分明是看中了坞水房的家产,姑娘严词拒绝,他们才作罢。
十一也是懂事的,不久便与母亲和解,她在漼府守孝的这近两年,姑娘脸上也难得有了笑容。
十一回王府后不久,宫中来了消息,是一道赐婚的旨意,仍是小十一和广陵王。
与此同时西洲来了一封信,是十一写的,姑娘翻开看了,脸色却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我听她说起过坊间传闻,便也不敢多问。
十一回来后仿佛瘦了不少,也极少笑。
姑娘多年前因为家族舍弃了丈夫,如今不得已也舍弃了女儿。
宫内变数颇多,金荣叛乱,连十一的婚礼都未能礼成。
小南辰王带兵平叛,姑娘带了小十一来白马寺上香,我很久没见姑娘笑过,十一也是,京中贵女羡慕的漼氏女,仿佛并非那么开心。两人只安静上完香,便各自离开。
不久传来消息,说是小南辰王叛乱,被陛下赐了剔骨之刑。
十一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姑娘想尽一切办法,又求了曾做过漼家儿媳的幸华公主,还以漼家的人脉要挟陛下,终于见了十一一面。
我守在殿外,远远看着小十一,艳丽的衣裳沉的她脸色更加惨白。
她不肯说话,仍做着手势,仿佛未去西洲之前。
姑娘一字一句说的诛心,我看着小十一泪流满面。
姑娘临走前偷偷赛给了十一一张手帕,那手帕我看过,洁白的手帕上只有八个大字“辰此一生,不负天下,惟负十一。”
那是用鲜血写成的。
姑娘当夜回去久久不睡,她说起十一在西洲的时候,总是穿着浅色的衣裳。如今入宫贵嫔仅在皇后之下,可仍然是妾,便也不得不总穿各种艳丽的衣服。
她说起第一次在梦里梦见姑爷,姑爷怪她不该让十一入宫。
可姑爷一向温和,从未对姑娘说过一句重话。
十一册封礼前夕,姑娘殚精竭虑,一边让四娘子带着漼家南迁,一边为姑娘找了后路。
她是一个母亲,愿意用自己换回女儿。
可小十一不愿意如此,册封礼那日,她从城楼上纵身一跃,不在做谁的贵嫔,不在做漼氏女,只做南辰王府的十一。
姑娘撑着力气,动用一切办法,带回了十一,衣冠葬在漼家,尸身送回西洲。
北陈国势江河日下,几年后,陛下也驾崩。姑娘带着族人继续南迁,在南萧生根,一切安顿下来后,姑娘却一病不起。
我看着她白发一寸寸的生出来,忽然便莫名的悲哀。
她这一生幼年失去了父亲,青年失去了丈夫,如今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回收一生,恍若一梦,让人泪如雨下。
今日又下了雪,姑娘喃喃自语,回忆起她的丈夫和女儿。
只可惜,今生只能有一场有一场的大雪,陪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