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女公子回来啦。”

程少商边走边脱了外衫顺手丢在地上，满脸写着不开心。

李乐嫣淡然地在案上写字。

李乐嫣怎么了？

程少商哼哼着，忆起上午主屋里发生的事。

程少商我那舅爷要发配边疆了，这不是来找不痛快了嘛

“董老爷怎么这般没眼见，走了也不让人安心。”

程少商他这疯发的也不错，至少说了句实话让大母又在阿母面前吃瘪

程少商理了理裙摆，想起萧夫人和程老爹那副要剐了二叔母的样子。

程少商这不就是他们想看到的吗

李乐嫣搁下笔，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闷，掩起手帕咳了两声。

“乐嫣娘子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还是这么差。”

程少商顿了顿，抬头看着这朽木雕琢的小居室。

程少商这屋子真是人来了就病，也不知是藏什么邪物。

李乐嫣定了定神，接过莲房递过来的外袍子披上。

李乐嫣我没事，昨夜没休息好罢了

“仲夫人占着主屋好些年，怎的将军女君都回来了，还没点消息。”莲房自是积怨已久，平日里她不说，但葛氏的行为她是看在眼里的。

程少商得亏我阿母是个贤良大善人，事事都自己吃闷亏认栽了

程少商这不，主屋都让出去了

“不会吧……”程少商这话说的露骨，莲房觉得不妥，不敢附和。

程少商并没有意识自己话里贬低了萧夫人的意思，一本正经得道。

程少商二叔母嚣张了十几年，这番做派怕是难改，你们说我阿母怎么容得下她的？

李乐嫣低头继续写，程少商坐在她对面，越想越想不通。

程少商我阿母看起来，是那么能吃亏的吗

李乐嫣许是夫人另有打算吧

“是啊女公子，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

程少商没好气道。

程少商忍忍忍，忍了十几年了也不见得她免了什么忧

她实在无聊，念在自己从大堂被赶回来读书，她也懒得走回去碍眼，看见案桌上有什么就拿起来把玩，手上一动，她心思冷不丁就打开了。

程少商是啊，我阿母怎么忍得了？

她霍然起身，在屋里踱步，一脸的豁然开朗。李乐嫣和莲房担忧地看着她，下一秒，这小女娘就转身出门，只留下一句“乐嫣替我坐会”就走掉了。

莲房愣愣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转头就接到李乐嫣道眼神。

李乐嫣追上去看看她吧

莲房只得应下，急匆匆地追了上去，只留下李乐嫣一人，环视了一眼空荡的周围，心中不能安稳。

人常说怕什么来什么，李乐嫣算是见识到了，她心里念叨了一下午，萧夫人还是来了。她本想着只是坐镇那也就算了，只要不是萧夫人或是程将军过来，她都能对付。

可偏偏没过多久，程将军和萧夫人竟一起来了。

小公主只觉得脑瓜嗡嗡，难以面对，看向这二人，总是有股心虚在其中。

“今日可有老实读书？”萧夫人一进来就盘问她。

李乐嫣看着程少商也不像是要回来的样子，只得默默认命，长舒一口气后答道。

李乐嫣谨遵阿母教诲，嫋嫋不敢怠慢课业，认真诵读阿母的书简

她回答得到时谦卑，萧夫人一时有些意外。

程父倒是很开心，拍着女儿肩膀夸她：“我们嫋嫋真乖，阿父一会带你吃点心如何。”

萧夫人皱眉示意程始，后者很快收敛了笑容，但眼里依旧是藏不住的喜悦和骄傲。

“态度不错，就是不知道成果如何……”萧夫人探头看向她手底下的书简。

萧夫人没说话，程始也凑数去，顿时眼前一亮，笑出声。

“我家嫋嫋的字真好看，看看，元漪看咱们嫋嫋的字，写的比我那是好太多了啊。”程始激动得拿起书简反复摸，蹭地没干的印迹糊作一团，程老爹表情瞬间不好看，满脸写着心疼。

萧夫人眉头就没松过，她停顿了好久，仿佛在反复确认这字是她女儿写出来的。

“这是你写的？”

他们心乱，李乐嫣反倒冷静了。

李乐嫣是女儿写的

“好啊，写得好，阿父的好嫋嫋，这字跟嫋嫋似的，漂亮。”程始笑声不止，越看越喜欢，萧夫人轻咳一声，道。

“真是你写的？”

李乐嫣水汪汪的眼睛自下而上看着她，声音带点颤。

李乐嫣阿母可是怀疑女儿？

“我……”萧夫人语塞。

她心里自然是有些不信，女儿被教成什么样她自有耳闻，说是文盲倒也不为过，昨日一番考究过了她也算是证实了程少商是个睁眼瞎这事实，今日就一个下午，她一下就突飞猛进写成了一手娟秀好字，这叫她……如何相信。

李乐嫣看清了她，心里也有了一番说辞。

李乐嫣女儿自知非属天资聪颖之人，念书也比旁人愚钝，可女儿也知道姑娘家的哪能不识字，故而在闲暇之余抄了些字去，偶尔抄得一二字，便印在脑海里想，久而久之，虽不认得，但也写得明白

萧夫人眯着眼，想要将她整个人看透的样子。李乐嫣自然不能避开这目光，坐直了抬头看回去。她心里这话术自然有编的成分在里面，只是考虑到阿母从来都不在程少商身边，她才敢放心大胆的说出去。

程始极为捧场，他认真听完“女儿”倾诉，便非常代入感情地一拍桌子道：“我家嫋嫋怎会愚钝呢？嫋嫋可聪明了。”

“我们嫋嫋这字，就是比上京城里那些个儿郎，也得要胜一筹，元漪，你说是吧。”

“将军，夸上两句就得了。”萧夫人语气略软了些：“勤能补拙，你能有这想法，倒是可嘉，日后在读书上也要坚持，不可荒废，你虽过了那年纪，但也不是教不回来。”

李乐嫣听着，总算松了口气，心道终于应付过去。

萧夫人：“我与你阿父既然回来了，你平日有何不解，虽是可来找我们，过几日你兄长几个也该到了，你就趁着这些天好好补补你的课业，能补回来一点是一点吧。”

萧夫人不知不觉见早已没了那傲人的气势，就像个寻常阿母叮嘱孩儿那般对她说话，李乐嫣心中一颤，流出一股暖意来。

程父也附和她道：“你阿母说的是，等你兄长回来了，咱们全家人一起过正旦，阿父带你看灯会去。”

李乐嫣低眉顺眼地点头，又顺从地让阿父摸了下头。

“这几日辛苦些，好好读书。”萧夫人最后说完，就起身准备走了。李乐嫣跟着站起来，下意识行了一礼。两位长辈登时站在原地不动。

李乐嫣阿父阿母还有何事？

萧夫人道：“你这是上哪学得礼仪？”

李乐嫣没想到自己竟在这里漏了馅，怪她没注意这边人事如何行礼，平时也没见过嫋嫋是怎么做的，就疏忽了这一细节。

她愣着不说，程始立马意识到，冷哼一声。“那毒妇没教过嫋嫋，也难怪。”

李乐嫣还愁找不到借口，程始就送她一个。偏偏两位一提到这事态度就出奇的一致，一时间心思全被带到葛氏身上。

“罢了，明日起你就出去走动，和姎姎多学学。”

李乐嫣好不容易送走两位，那股压在心头的窒息感才散去，看着渐渐黑下去的天色，更觉心累。

————————————

抱歉<(_ _)>拖了好久，因为三次元这几天真的特别忙，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发出来，大家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