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少主公，前面刚过去的，是程家四娘子。”

黑甲卫黑压压一片，为首的那位人高马大，面容俊朗，身着软甲头戴金冠。在这乱世中，有名有姓的将军不胜枚举，但如他一般年轻的却少之又少。听完了侍卫的汇报，他摆摆手示意退下。

“少主公，方才路过程家，见程家上下都在找四娘子，看着着急，要不要派人向程家通个信。”身边副将道。

少年将军，凌不疑，当今圣上盛宠的义子。

凌不疑道：“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副将回答：“那姓许的窝点已经找着了。”

凌不疑点头，对着前方的黑巷子。心中突然回想起那日搜车之景，随后便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那双纤纤玉手来。

“做得好。”

副将道：“少主公，说起来这事能成，也有程四娘子一份功劳。”

“去转告程校尉，他女儿找到了。”说罢，他驾马走向巷子里，后边的黑甲卫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副将梁邱起，希望他拿个主意。后者段然没料到自家主公自己去接，也愣了半秒，才随手指了一人去程家，剩下的全部原地待命。

凌不疑刻意放慢了速度，马蹄声踏踏地回响，衬得这地方更加诡异。他想不明白，一个小女娘怎敢大晚上地，一人跑来这种地方。

真当是，极其有趣。

“程娘子。”

里面好像有低低的哽咽声，凌不疑眯了眯眼：“程四娘子。”

那小女娘衣着单薄，整个脸都是粉红色，见到他就像小兔子似的抱紧自己缩好。

她大概是怕了， 凌不疑想着，停下马，低头看着她。

谁知小女娘只是抽泣了一下，看清他的脸后，并未出现再多的恐惧神色。

凌不疑自恃在京城中威压不小，在朝政之中更有活阎罗之称，女娘怕他，亦是情理之中，只是这个“程娘子”非但不怕，更是走到他马前，两人对视，他竟然在这个女娘眼睛看见了震惊。

李乐嫣你认得我吗？

“自然认得，程娘子大义灭亲，实乃女中之豪杰。”

李乐嫣皱眉。

李乐嫣我不是程娘子

凌不疑越看越觉得她有趣。

“程娘子莫要说笑，夜深了，程娘子一人属实不安全，不如我先送程娘子回去吧。”

李乐嫣你是何人

“光禄勋副尉，凌不疑。”

李乐嫣垂下眼，唯余失望，她不再抗拒，但却没有顺从地拉上少将军伸出的手上马。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

晌久，她才开口。

李乐嫣与将军共骑，怕是不合规矩

凌不疑这才恍然，对方乃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娘，共骑确实不妥。

他想了想，翻身下马。

“女公子请上马。”

李乐嫣毫无准备，就被他扶着踩上马鞍，她也不是没骑过马，既然凌不疑都这么做了她也没什么好矜持的，大大方方骑上马背。看她坐稳，凌不疑牵起缰绳，拉着马走。

李乐嫣闭上眼，脑海里便都是程始与葛氏的话语，她揉了揉额头，内心苦恼并未减轻。她，本就不是程府之人，如今凌不疑将她送回去，又能如何？

“马背颠簸，女公子若是不适，还请忍耐一下，程校尉找女公子心急，很快就到了。”

李乐嫣找我？

“女公子今夜跑出府来，家人担心也是正常。”

前路逐渐亮堂起来，四周的屋檐下也亮起灯笼，李乐嫣才逐渐放松下来，手抹上了马梳顺的鬃毛，心安定下来不少。

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一堆人马，李乐嫣回头看他们，其中一人就回应她一个笑容。李乐嫣也浅浅一笑，转回来擦擦鼻子。

突然，凌不疑停下脚步，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李乐嫣。

“入秋了，女公子今后还是不要跑出来为好。”

李乐嫣连忙接下来，在马背上朝他微微欠身。

李乐嫣多谢将军

少将军道：“前些日子多亏了女公子送来的布料，助我成事，今日小事，不足挂齿。”

李乐嫣听后只是应了一声，没说什么。这些事和她都没什么关系，她哪有资格回应，这位少将军极尽礼待，也只不过是因为她顶了程少商的名，受的，是程少商的恩惠。

程家家宅并不宁静，得知女儿出走后程始夫妇立即带人寻找，连带着一大家子都得知了消息。好在中途凌将军传话到了，他们才放心，汇聚到大门等候。

“兄长不必忧心，既然嫋嫋没事，我们等着就好。”腿脚不好的二叔父也由人扶着出了门，他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但也要尽一番心思。

“她是没事，搅得府里不得安宁。”萧夫人没好气道。

“元漪，别凶孩子……”

萧夫人看了他一眼：“等她回来，我到要好好问问她，究竟是我对她说了什么重话，让她这么有大胆子敢跑。”

一旁葛氏打了个寒颤，搂紧衣衫。被萧夫人尽收眼底，她冷笑一声，转过头去。

远远看到人马来了，小婢女这才喜笑颜开地喊道。

“来了来了，四娘子回来了。”

看清了府邸的牌匾，李乐嫣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一晚她都不太清醒，看着门口的人，一张张脸是陌生的，但是她莫名地想要去融入。

凌不疑停在门口，婢女赶忙先一步去扶李乐嫣。程始带着一家人迈着步子走近，显示和凌不疑行礼问安道谢，这才好好看看女儿是否安好。

李乐嫣下马，脑一热，竟走上前一把抱住萧夫人，刷刷眼泪就再度留下。

萧夫人一愣，不知所措地看向程始。怀里的姑娘越抱越紧，整张脸贴在萧夫人道胸脯上，温暖的怀抱让李乐嫣心中更加动容，身处他乡的飘零感暂时找到了避风港。在这个怀中，她再无顾忌地放声哭出来。

李乐嫣阿娘

李乐嫣阿娘，我走丢了

萧夫人深吸一口气，在战场杀敌惯了，这样煽情的场面她实在是不能忍受，但是女儿抱着她哭，她莫名就不想推开她。

老夫人折腾一晚了，这番场面她没有半点兴趣，送走凌不疑后，摆手就让旁边老媪扶她回去。

李乐嫣哭了一阵方休，头晕乎乎地怕在萧夫人怀里昏睡。

“女公子，乐嫣娘子找回来了。”

莲房一得到消息就赶忙告诉程少商。程少商无法去外面找，在屋里急得焦头烂额，半夜没睡。

程少商她没事吧。

“没事，被前些日子来咱府里那将军碰见了给送回来的。”

程少商没事就好，莲房，你快些去接她回来

“乐嫣娘子回来后，在女君怀里哭了一阵子。”

程少商眨了眨眼，沉默了一下，释然一笑。

程少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