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维纳斯

“我叫埃蒙德。”他转过身，但没有找到任何适合女人穿的衣物——他只是个单身医生，又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呢——所以他重新回来时，手上多了件亚麻衣。他将这件男士外衣递给女人。

“而你在我的诊所。”

“所以你是个医生。“女性拿着衣物抿嘴笑了起来。她笑起来很好看，似乎让苍白的脸上多了分血色。埃蒙德看着她，觉得自己起先的判断可能有误——一开始，他以为脸上缺乏血色是因为她才“奇迹般地复活”，但现在看来，她大概是黄胆汁和粘液在体内占多数，而粘液质的冷静正好压抑了黄胆汁代表的激进，以至于她看起来优雅、活泼但又得体。

“可惜我记不起来任何东西，哪怕我的名字，以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女性歪了歪头，但没有急着穿上衣服，她也没有站起来，只是抱着那团亚麻布思考。

埃蒙德低头看着她——他一直被评价为“情感缺失”，而不管这评价是否属实，他都没有对她的“复活”抱有哪怕半点惊讶。

他努了努下巴，示意她看向另一侧的台面，上面摆着成套的解剖用品。

“那就是我买你回来的用意，在你复活之前。”

“噢…所以我算是你的助手？”她似乎是个十分自来熟的人，而埃蒙德也不介意对方的身份从“解剖用具”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助手”，事实上，他确实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并很快下了结论。

“是的，现在你是我的助手。穿上衣服，你需要一些准备工作。”

一般而言，每个医生都会拥有一名自己的药剂师。但显然，埃蒙德又是一个特例，他古怪的性格和行为时常让他格格不入，更何况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他需要足够私密的空间来藏起自己的秘密：人体解剖。

人体解剖是不被法律所允许的，但那顶多会被罚款或接受些许刑罚，而不会威胁生命。可有些试图这样做的倒霉蛋却盗取了天主教徒的尸体——要知道，他们可是在教堂的庇护下，而盗取教堂所有物无疑会被算作最重的亵渎罪，那可是必死无疑。

但这位不知名的女性如今处于一个截然不同的起点，并且毫无竞争对手，所以理所当然地？她现在是埃蒙德的药剂师啦。

准确来说，是准药剂师。

药剂师需要学习病理学、星象学、药草学等一系列学科，哪怕没有正统医学生需要学习的内容多，那也比较庞杂并且涵盖较广。而从这位女性的举止来看，埃蒙德猜她多半有过一些教养，起码会读写。所以他塞给女性几本书，而她果然充满好奇地翻看了起来。

“它们真是神奇——”她没看多久，就开始惊叹，甚至能清楚地从她眼中看到某种兴奋与快乐的光，“哪怕我没有曾经的记忆，我也知道这绝对是我不曾接触过的东西，这太神奇了，我简直没有合适的语言来描述！”

“这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当然不是三言两语能描述出来的。”埃蒙德罕见地勾起嘴角，他没有提及“神的点醒”，因为他虽然并非无神论者，但的确没有信仰。但这个时代不信仰神明的结果便是死亡，所以他也会每个周日去装模作样地做点礼拜。而每当有人说他不够虔诚时，埃蒙德只会面无表情地回答：“当然，天堂又没有病人。”

他久久端详着女性埋头学习的样子，最终还是淡然笑了笑，没有熄灭油灯，任由女性借着它的光亮继续阅读。她流瀑般的头发从肩上垂挂下来，搭在背上。他又想起解剖时看到的那近乎完美的脂肪与肌肉的比例、那健康且轮廓完美、分布恰当的内脏，以及匀称标准的体态。

“维纳斯。”他轻声说道，“你叫维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