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凌柒过来了，张珂蓉突然有些不敢看她，
其实，张珂蓉这两天一直在躲着凌柒，倒也不是怕她，只是感觉自己在她面前会很难堪。就是说怕，也是害怕凌柒用那嫌她麻烦碍事的眼神看她，毕竟她们初识时，凌柒就是这么看她的，好不容易在她身边稳扎稳打了几百年，她不想再回到从前了。
凌柒似乎走近了才看见张珂蓉，见她低头不看自己，神色暗了暗，随机笑道：“张小姐也在啊？”
听到凌柒问自己，张珂蓉有些不安，回道：“是……阁主。”
“啊，对了，”凌柒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前几日叫你到崖山寻药，你回来应该有两天了吧？”
果然……凌柒还是问起来了。
张珂蓉不看她，只回答道：“是。”
“药呢？”
“回来时就已经在特育土质圈中栽下了，每日都有照看。”
“嗯。”
凌柒挑了下眉，转头对谢晞说道：“姐姐，这位就是张小姐，我跟你说过的那个。”
闻言，原本冷静下来的谢晞又不镇定了：怎么又提起来了？！
只道凌柒以为她们还不认识，谢晞红着耳尖说道：“方才已经认识了。”
“那好，”凌柒倒是不太在意，很是坦率地说道：“张小姐在潇湘阁做事久了，姐姐若是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她。”尔后看向张珂蓉道：“张小姐会知无不言。”
张珂蓉：“……是。”
谢晞：“……”
谢晞看张珂蓉神色紧张，以为是凌柒吓到她了，便拉过凌柒转移话题道：“好，我知道了。不过有件事我不太懂，阿柒帮我可好？”
“好啊。”谢晞难得说不懂，凌柒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把育药的事交代了张珂蓉后，便跟谢晞走了。
张珂蓉目送她们离开，纵使内心早已失落过千百遍也不曾像今日这般泄气，她叹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忽然腿上一紧，她低头一看，是龙葵药灵姐弟俩在引她，她缓缓蹲下来询问它们做什么，阿龙手舞足蹈地说了一会儿，张珂蓉突然气恼起来，抬手弹了一下阿龙头上的龙葵果，说道：“你一只小小的药灵懂什么，净胡说！”
见她生气，一旁的姐姐小葵也作势打了阿龙一下，张珂蓉见了笑了一下，又望向凌柒二人离开的方向，像是对药灵说的，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即使她会那么做，我也是绝不的。况且，她那样的人，不可能。”
……
那天以后谢晞经常能想到张珂蓉第一次得知她是谁时，那个审视她的眼神，以及张珂蓉面对凌柒时的莫名的紧张。
即便凌柒不言说，谢晞那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会告诉她些什么。
三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柒晞小两口不用说那是天天在一起，至于谢晞和张珂蓉倒也见过，但一直没好好坐下来谈过天。
于是这天谢晞便主动找了张珂蓉。
张珂蓉有些愕然，重复了一遍谢晞的话：“你要问我关于阁主的事？”
谢晞莞尔道：“对，张小姐在阿柒身边几百年，自然远比我要了解她。不久就是她的生辰日，我想，除了你，没有谁能帮我了。”
张珂蓉不语。
谢晞问道：“所以，张小姐有空吗？”
张珂蓉道：“……当然，请进。”
“那便多谢了。”
张珂蓉不敢相信谢晞真的只是来请教她的，一连回答了谢晞几个问题后，她终于忍不住问道：“谢大人，这些事情……你真的不清楚吗？”
谢晞也料到了她会这么问，毕竟口味爱好等这类基本性问题，属实不是作为道侣而不知道的。但她确实不清楚，从前凌柒就没有对她讲过，如今的凌柒想要什么都会主动对她提出来，但要想十分清楚对方喜欢什么，她们都还没办法做到。而谢晞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去问凌柒的，只好来请教张珂蓉了。
谢晞羞愧地点了点头，说道：“张小姐很不可思议吧？确实，这些事情我应该知道的。我错过她那么多年，甚至将要忘记她的模样了才与她重逢，我……”
“你们当初为什么分开？”
闻言，谢晞一时有些恍惚，反应过来说道：“是我……是我弃她。”
“那时你不喜欢她？”
“可能，我当时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喜欢她？”
“她那时还小，我以为她……”
“可她从来没忘过你。”
张珂蓉的问题犀利又直白，最后一句更是让她难言以对，她抬眼看去，而张珂蓉也正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的逾矩，张珂蓉收回目光说道：“抱歉，我不该问这些。”
谢晞不语。张珂蓉站起来看了她一会儿，竟鬼使神差地问道：“谢大人，你觉得，比起我的百年相伴，你迟来的弥补有多大胜算？”
“……”
谢晞抬头看去，眼里是张珂蓉看不透的神情，片刻后谢晞也站了起来，说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爱她便不会放手。但我无心与你争什么，胜算如何都并非你我说的算，这是她的选择。”
“你倒是很为她着想，你不过是比我更早认识她罢了。你知道的，她这个人漠视情感，你又能凭什么感动她？”
话说到这份上，谢晞也不打算继续客气下去，语气也变得强势起来：“所以我很庆幸那个感动她的人不是你。张小姐，你伴她多年应该很清楚，后来者居上这句话在她那里没有用。你要争，最后是讨不到的。”
“……”张珂蓉紧了紧拳头，情绪有些激动地问道：“你有什么底气跟我说这种话？！”
谢晞也毫不示弱地对上她眼睛，她说道： “她喜欢的和选择的是我，这就是我的底气。”
一句话瞬间灭了张珂蓉的气势，她盯着谢晞，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的一愣，死死盯着那一处。谢晞察觉她眼神与方才不对，正欲询问，张珂蓉便幽幽问道：“谢大人，你应该知道，骨灰对于鬼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愧她，可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谢晞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安：“你说什么？什么骨灰？”
“你装什么不明白？如此重要的东西你也敢……”
张珂蓉的声音戛然而止，眼里的愤然突然变成了惊愕，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竟开始自语起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凌柒，你竟敢发这种疯！哈，凌柒，你真是疯了……”
张珂蓉状态不对，谢晞却瞬间慌了，她猛地抓住张珂蓉的手臂质问道：“张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我不知道？阿柒她瞒了我什么？”
张珂蓉推开谢晞的手，说道：“我不便告知，你去问她吧。”
张珂蓉不说，谢晞却大概想到了什么，也不管什么生辰礼了，抬腿便走。
“对了。”张珂蓉叫住她，此时她又冷静了下来，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这几百年来，我唯一感到心疑的，就是阁主从未吃过饺子。她说她不会包所以从来不吃，但无论是我包的还是买来的，她都不曾吃上一口，她也从未说过不爱吃。生辰礼……你可以试试。”
谢晞虽不解张珂蓉为什么又要帮她，但此时她想不了那么多，只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后来没过两天张珂蓉便告知她们要离开一段时间，但凌柒不在，是谢晞送别了她。
临走前，谢晞试探地问道：“张小姐，你真的，放下了？”
张珂蓉笑了笑，反问：“怎么，谢大人后悔了？”
谢晞不接这话，转了话题：“张小姐，潇湘阁需要你，我希望你还能回来。”
“是吗？”
“虽然很不情愿，但我不得不说，她也很需要你。”
“哈，看来我的用处不小，不过不然呢？除了这儿我还能去哪？还要谢谢你能邀请我回来，替我转告一下吧，就不见了。”
“我会的。”
夜里。
二人洗浴完，谢晞坐在镜前，凌柒帮她烘干头发。
两人闲聊几句，谢晞道：“阿柒，张小姐走了。”
凌柒拨弄带着清香的发丝，想了想说道：“嗯……今日好像的确没见过她，诶？她还回来吗？”
凌柒如此不在意，谢晞倒没什么反应，笑问道：“为什么这么问？舍不得了？”
凌柒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说道：“唉，潇湘阁人少事多，我不爱管那些事，姐姐有清医殿事务缠身，又怎能多操劳其他事？张小姐是个好管家，凭这点，我的确不太舍得她。”
绕是早就料凌柒会这么说，谢晞仍内心不太是滋味，她问道：“阿柒，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谢晞转过身抬头看向凌柒，犹豫一番，道：“我不信是因为我生得好看，所以，你，为什么喜欢我？”
好像很多女子都会问丈夫这个问题，谢晞从前总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但当她考虑着要不要问出来的时候，她好像明白了她们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她还是问了。
闻言，凌柒的手一顿，沉默片刻后，却笑着反问道：“姐姐，若是我的喜欢有原由，你还会接受吗？”
谢晞不语，片刻后忽的笑了，自嘲道：“是啊，我怎么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我真是……”
“姐姐，”凌柒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在怕什么？”
凌柒猜到了她的心思，谢晞有一瞬间是慌乱的，她看着她们相握的手，喃喃道：“可是阿柒，若非我比她更早与你相识，你或许也不会唔……”
轻柔的吻安抚着些许黯然的心，只听凌柒轻声道：“姐姐，我永远不会错过你，所以对自己有信心好吗？”
凌柒的声音很轻却又很认真，她的一字一句落进谢晞的耳朵里，她顿时心软下来，尔后主动凑了上去。
“嗯。”
无关什么前者后来人，她们永远不会错过，因为命中注定了只能是你，别的什么都不行。
谢晞不信什么永远，但她信凌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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