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原来左家早就被戾帝余孽收买，而这田家酒楼的掌柜田朔正是当年戾帝身边的内侍。

隐藏多年，其心思之深沉，令人咂舌。

——恒阳王府

袁善见凌……霍不疑他私动虎符，此事会涉及储君，如今还有多家大臣弹劾他，要求圣上严惩霍不疑。

袁善见你不替他说说话吗？

袁善见望着榻上人安静又憔悴的面容，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心想，怕是因着要还这么多年自己毒舌造下的孽，所以上天派了司岄悬来惩罚他。

袁善见罚我也好，怜我也罢。

袁善见不要再如此不管不顾，无牵无挂了。

袁善见善见此生别无他愿，只求你能多考虑我些。

桌案上的烛火明明灭灭，袁善见的轮廓模糊柔和，他将一只成色上秉的羊脂玉镯套进了司岄悬的左手，覆上她的手掌，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

——皇宫

宣后太子庸碌无能，老三有宏图大志，你有血海深仇，而我，则是慈母多败儿。

宣后伤及昭昭也罢，但我来问你，少商与此事何干？你为何要讲她拖下水？

宣后莫非，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宣后你刚刚说的头头是道，舍小情、就大爱、泽被天下。

宣后那我再问你，那日你用剑阻挡昭昭之时，可有想过她会死？

宣后你孤身奔赴城阳侯府，是不是，已经决意要舍弃少商了？

烛光映在霍不疑的脸上，把他那已经结痂的伤口显得有些狰狞吓人。

他眼中痛苦翻涌，而紧皱的眉头早已出卖了他。霍不疑缓缓闭上眼，嘴唇紧抿，一个字也不愿吐露。

宣后为何不语，你就对这件事当真没有丝毫后悔？

良久，霍不疑弯下了跪的板直的腰，一只手撑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抓紧了心口的衣料。

他喉结滚动，嗤笑了几声，一滴滚烫的泪水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嘀嗒”一声落在了华贵的地毯上。

几人见到这场景都愣住了，静静的看着霍不疑的动作，一言不发。

霍不疑我早就后悔了……

霍不疑那一夜，我看见鲜血从昭昭身上流到地上的时候就后悔了。

霍不疑在凌府，看见少商满脸是泪追来的时候，我也后悔了。

霍不疑将她从马上抛出去的时候，我更是后悔。

霍不疑只要想起她，我就满心后悔。

霍不疑又哭又笑，泪水在他的脸上胡乱划过又砸在地上，一字一句皆是他的悔。

听到这话，宣后叹了口气。

宣后少商，听到了吗？

霍不疑身子一僵，散落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

一旁的程少商直勾勾的盯着霍不疑，径直在他身旁跪下。

霍不疑少商……

霍不疑我所有心境，都已与你讲清。

霍不疑我不敢奢求你的原宥。

霍不疑但我信你，我信你会明白我的。

程少商我明白。

程少商我明白你不想拖累程家。

程少商不想拖累我。

程少商我也明白，你无法放弃报仇的机会。

程少商我都明白的。

程少商垂眸，眼中的光明明灭灭。

程少商可你……真的有明白过我吗？

霍不疑缓缓看向程少商，程少商也望向了他。

霍不疑少商…你听我说……

程少商这次你听我说。

程少商自小我的运气不好，从不信有人会真心待我。

程少商直到我遇到了你，遇到了昭昭阿姊。

程少商你让我喜欢你，阿姊让我了解你。

程少商我喜欢了，了解了。

程少商你让我依靠你，阿姊让我信任你。

程少商我依靠了，信任了。

程少商可你呢？

程少商你让阿姊失望，让我失望。

程少商你在固执的时候，想过我们吗？想过被你保护的阿姊，会因你而伤吗？

程少商为了我们，阿姊花了多少心思。

程少商我知道，你也知道。

程少商可是你不该，不该在最后关头将我们都抛下了。

程少商凌不疑，霍无伤，霍不疑。

程少商望着凌霍不疑蓄满泪水的眼眶，眼神坚定又决绝。

程少商如今这个局面，便是你想要的吗？

她起身，与文帝宣后行礼过后，便毅然决然的往外走去。

看着少女的背影，凌不疑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拿捏，要他痛，他便痛的死去活来。

霍不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副画面，是司岄悬嘲笑他榆木脑袋，教他如何讨少商欢心。

她说，若是霍不疑真的心悦少商，那便要将少商当做自己的全部，信任，是夫妻间感情长久最重要的因素。

挣扎许久，霍不疑还是忍不住开口。

霍不疑……少商！

往外走去的身形顿了顿，程少商侧过头，余光看向霍不疑。

霍不疑少商，我错了。

听到这话，程少商低下了头，一颗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她微微扬起嘴角，叹了口气。

程少商我不会等你。

程少商若有良人出现，我自然是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程少商至于是否原谅你，你的表现是你最后的机会。

话毕，一个拐角，她的身影彻底消失。

霍无伤苦笑，望着一个人都没有的殿门口，他的眼中又燃起了无名的火。

……

宣后自请废后，太子做了东海王，三皇子坐上了太子之位。

霍不疑自请去了西北，司崇影回了他之前驻守的边疆，二人不日就要启程。而凌家满门抄斩，凌益与其兄弟的头颅被挂在城门口示众。

短短几天，整个都城更迭变换，速度之快，令人恍惚。

至此，孤城一案，尘埃落定。

这是往事的结束，也是未来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