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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情大义

星汉灿烂:日月之行

袁夫人当年,袁梁两家一直是通家之好,我与先父袁羽自幼青梅竹马,互相爱慕,待年岁到了便在亲长的主持下成了婚。

袁夫人看着眼前的牌位缓缓道来,就如同在讲他人的故事一般,面无表情,却满眼悲戚。

袁夫人当时州牧大人出门闯荡江湖前,我还曾随当时的未婚夫来喝过践行酒。我清晰的记得,当时的袁家子嗣繁茂、兴盛无比,酒席间觥筹交错,血气方刚的少年子弟朗声大笑……

州牧大人在闯荡江湖的过程中,相识了第五成的妹妹——第五合仪。

恰逢戾帝篡位,将原先的老臣勋贵杀过一遍,开始提拔位居中段的世族名士,其中就包括袁家曾祖父。

戾帝刚开始还装作慈帝,对官员百般提拔,后来“新政”的弊端出现,天下大乱,戾帝的暴虐真面目也就暴露了。

他竟命令胶东一带地区的官府通缉捕杀袁氏一族,当时名盛一时府袁氏大族被杀了五六十口人,还被焚尸县城。

袁羽本可逃过一劫,但他作为袁氏子,又怎能抛下族人独自逃命?他安顿好新婚妻子,领着府兵回了胶东救人。

这一去,袁家免于灭顶之灾,泰半的幼年子弟得救,可袁夫人的郎君再也没回来。

为了推翻戾帝暴政,梁、曲、袁三家的家主歃血为盟,决意举义旗反戾帝。

他们给自己的盟约加上了一种自古以来最有用的保险,那就是联姻。

当时梁州牧的妻子已是曲家女,只剩下袁梁二家未结亲了。

当时刚刚失去丈夫的袁夫人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为了大义,只能再嫁给当时袁家残存的、唯一一个还有能力的儿郎,那便是现在的州牧大人袁沛。

袁沛的闯荡江湖梦也已然破碎,在梦想与家国大义中,他选择了大义。

在两家长辈的劝说请求下,袁夫人与先父的堂弟袁沛再婚,生下了袁善见。

三家也成功集结兵力杀光了戾帝在胶东一带的爪牙势力。

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两个心里都有他人的人,被迫结婚生子。

袁州牧夫妇一直相敬如宾,生下袁善见也只是为了给袁家留后。

州牧大人从未娶妾,所以袁善见是袁家独子。

司岄悬那第五成的仇恨是……

袁夫人叹了口气。

袁夫人第五成与第五合仪兄妹俩自幼相依为命,情分甚笃。

袁夫人那一年,我生下阿慎后还未出月。某日,第五合仪忽然来找阿慎的父亲,不知两人在书房里争执了些什么,第五合仪忽然便拔剑相向。

袁夫人更是一路闯入内寝,抓着襁褓中的孩子就逼迫阿慎的父亲跟她走。

听到这儿,司岄悬眉头紧皱。

袁夫人动静闹大了,惊动了重病中的君舅(也就是袁沛的父亲),他一怒之下让人抬他出去,先哄骗第五合仪放下阿慎,然后喝令弓弩手数箭齐发……

司岄悬心里一惊,脸上的震惊也一览无余。

袁夫人第五合仪万箭穿心而死,阿慎的父亲原本不想活了,可是君舅当夜就自尽了,还留下遗言说‘为父给你的心上人抵命,你给我好好护着袁家’。

司岄悬袁祖父,一开始就如此打算的吗?

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起大格局的方面来。

袁夫人袁家才刚从戾帝手下挣出一条命,城池要守,明君要寻,前头有千万难关要过,怎能让一个江湖女子带走年青有才干的家主呢?

是啊,袁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只有袁沛才堪受重任。

袁曲梁三家都保全了下来,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疗伤、恢复元气。

州牧大人与袁夫人的心都死在了那岁月长河中。

但他们的躯体,还在为家族大义履行义务。

他们的爱恨热情,都留在了过去。

难怪外界总是传闻袁家主母是个怪人,不出门也不交际,如果不是怕失礼连御赐的筵席都不想去,十几年还来对家事和儿子不闻不问,一门心思的在潜心修道。

她不是在修道,而是守着先夫的灵位,在祭奠她那死去的挚爱。

袁善见便是自小被迫独立起来的。

司岄悬一下子理解袁善见为何那么奇怪矛盾了。

他这辈子里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三个人,父亲、母亲、恩师都沉溺在过去里无法自拔。

虽然父母给了他最好的培育,最好的照料,请了最好的老师,找了最温柔的傅母,派了最可靠的随从。

可是,自小聪慧过人的袁善见,又怎会不看不出来父母间的隔阂呢?

所以当他在知道程少商与楼垚匆忙定亲时表现出了那种嘲讽与羡慕。

在堂上讲那些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时的吐槽取笑。

在面对司岄悬时的嘴硬心软。

……

从袁府出来已是晚上,清凉的晚风扑面而来。

袁善见亲自送司岄悬回府。

马车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司岄悬伯父还是放第五成走了吗?

袁善见沉声回答。

袁善见阿父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的!只能任那第五成一回又一回的来刺杀了!

司岄悬盯着袁善见俊美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

司岄悬那我嫁过去,应该不会半夜睡着被抹了脖子吧?

司岄悬那也太没面子了!

袁善见轻笑,左手轻轻抓住了司岄悬的右手握着。

袁善见放心罢,那是上一辈的恩怨,第五成是侠客,不会牵扯到我们的。

司岄悬那伯母呢?

袁善见也不会。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

袁善见阿母…应是挺喜欢你的。

袁善见我从未见过她待人如此。

司岄悬眼睛亮了亮。

司岄悬真的吗?那往后你若是敢欺负我,我便同伯母告状!

袁善见笑的宠溺。

袁善见第五成对你说那的话……

他心里其实是担心的,担心她受第五成那番话的影响而犹豫后悔。

司岄悬伯母已经将那些往事告知我了。

司岄悬反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安慰。

司岄悬你也说了是上一辈的恩怨,与我们无关,放心吧。

司岄悬况且他又没照顾我又没要娶我,我凭什么听他的话?

司岄悬放心吧阿慎,往后我定然加倍对你好!

她粲然一笑,仿佛眼中带着星星,给予了袁善见力量。

袁善见感觉心中暖乎乎的,不知觉间脸上也被她染上笑意。

她觉得袁善见与她算是同病相怜了,不幸的童年,将他们培养成了这般性情。

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

袁善见低头,纤长玉白的手指拨弄着腰间用浅绯色绸绳系住的金玉环佩,耳尖微红。

很快,他们便要成为一家人了。

州牧大人请人算了个好时辰,婚期定在了凌不疑大婚后一个星期。

届时,都城定是热闹非凡。

……

许是“考察”完毕,司崇影也没在都城待多久,提前向文帝述职后就又带着部分部曲去了边疆。

文帝是怎么劝他都不听,连过些时日的忌辰他都不打算参加祭拜了。

——皇宫

司岄悬环视程少商的在长秋宫的居所,盘算着要给她多添置些什么物件。

程少商哎呀阿姊,皇后安排的已是最好的了,无需再添置东西了,况且我也只是偶尔在此小憩……

司岄悬无碍无碍,还是要让你在宫中住得惯些。

司岄悬对了,听说你在圣上面前告那王姈的状了?还顺道把我那份也告了?

程少商呃……

司岄悬不愧是我们少商!

程少商还以为她要同别人一样说她胆大妄为,结果并没有。

司岄悬一把搂过程少商,揉了几下她那可爱的小脸。

凌不疑还要亲自接送少商进宫回宫,听了少商说完没人进宫的时辰,司岄悬摇了摇头。

凌不疑得先去曲陵侯府接程少商,然后再送她进宫,然后再出宫去处理各项案件军务,这一趟下来,不是困死就是累死。

是真爱没错了……

司岄悬突然也很想磋磨一下袁善见。

但是,貌似没有借口……

每日少商进宫学习规矩,子晟都亲自接送。所以连着好几天司岄悬都见着凌不疑哈欠连天,甚至有时梳理案件到一半,他竟撑着脑袋睡着了。

佩服,实在是佩服……

——某日,长秋宫

司岄悬刚想着来看看皇后,顺便跟少商说说话,谁料到刚走到皇后寝殿门口,边看见程少商一脚踩在皇后的背上。

翟媪与婢女都在门口看得心惊肉跳,司岄悬也吓了一大跳,赶紧进去。

司岄悬天呐,这是在做什么!

程少商我在给皇后开背呢,皇后说她腰腿不适,此方法加油放松筋骨,让其不是拧在一处。

此时翟媪与骆济通也赶忙进来了。

程少商皇后,可有好些?

宣后一脸神奇的看向司岄悬与其他人。

宣后确实松快许多。

司岄悬我竟不知道少商还会这些本事,少商,快说,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程少商一脸骄傲的笑了笑。

骆济通少商妹妹改日也教教我,改日我也学上一学。

程少商嗯!

翟媪骆娘子学此,可是为了嫁去西北服侍夫君用?

司岄悬看了看骆济通,她正一脸娇羞。

骆济通翟媪可别取笑我,倘若可以,我真想和程娘子一样,留在皇后身边服侍她,好过远嫁西北与家人分离。

司岄悬骆娘子将嫁去的家族贾家也是世家大户,往后的日子定过得定不比留在都城差。

骆济通点了点头。

骆济通听闻公主的婚期定在凌将军与少商妹妹婚期的后几日,届时都城定是热闹非凡。

宣后笑了笑。

宣后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嫁人,予十分欣喜,却又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程少商还有我陪着皇后呢,到时候再让昭昭阿姊多进宫陪皇后就是了,我们一同陪着皇后~

程少商边说边动作麻利的给宣后捏背。

和谐的气氛突然外面一声吵闹的女生打破,司岄悬皱了皱眉头,敢在长秋宫放肆,定是那文修君。

程少商殿外是谁在喧哗?

骆济通一听就是文修君,也不知是为何而来。

看着程少商还是一脸疑惑,司岄悬开口解释道。

司岄悬便是皇后的从表妹文修君,车骑将军王淳之妻,王姈的母亲。

程少商“噌”一下就起来了。

程少商那她岂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宣后你若在朝为臣,定是个佞臣。

少商连忙扶起皇后,几人向外走去。

程少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程少商宫廷禁地,非命不见,她这人怎么说来就来了。

司岄悬叹了口气。

文修君好大的口气!

文修君带着王姈走了进来。

文修君你便是那程娘子吧,容貌倒是不错,就是靠这姿色,诱惑子晟的吧?

司岄悬文修君,此乃长秋宫,还请你慎言。

文修君撇了司岄悬一眼,并没有跟她说话。

文修君哎呀,你这小女娘,才待在皇后身边不过几日,倒把她那副拒人门外的做派倒是学得好好的。

司岄悬站出了一步要替程少商说话,却被皇后拦住了。

宣后阿悬。

宣后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与文修君争吵。

宣后少商,你随阿悬出去吧。

程少商看了看司岄悬,对文修君行了一礼,几人便到门外等候了。

司岄悬让少商回了居所待着,自己在外面守着,免得皇后受了伤害。

那王姈许是气不过,跑去居所找她了,司岄悬也不担心,凭少商的本事,不可能让自己被王姈欺负了去。

为了文修君的颜面,宣后特地嘱咐下人关闭殿门。

里面的声音逐渐从轻微的谈话声演变成了争吵声,当然,只是文修君一人的声音在乱吼。

文修君声音太大,隔着殿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连程少商与王姈都被引了过来。

文修君……圣上薄情寡义,你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怒气值攒满了,司岄悬再也听不下去。

司岄悬派人去请圣上来!

说完,司岄悬便冲了上去推开殿门。

程少商也皱着眉跑进去。

只见那文修君推了一把一旁的烛台,那烛台就生生砸向了皇后的方向,眼见程少商猛的冲进去护住皇后,将那烛台用手背拍开,才免得皇后受伤。

司岄悬猛的推开了文修君,此时的王姈也冲进来拦住了文修君。

宣后少商,你的手受伤了,快让孙医官过来看看!!

文修君别装模作样了!

文修君挣开王姈的手。

文修君皇后要请医官是吧?好啊!不妨打开殿门,喊给所有人听听!让宫闱人人看看,这一宫之主,到底藏匿了多少肮脏事!

司岄悬上前一步紧盯着文修君。

司岄悬你以为皇后真的怕你吗?关闭殿门是她害怕吗?不是!是她在护着你,给你文修君一点体面!

司岄悬你以为你刚刚说的那些风言风语有半点流露出去,你与你的子女能得善终吗?

文修君转过身,走到司岄悬面前。

文修君区区一死,我文修君会怕吗?

程少商也看不下去了 走上前来。

程少商你不怕死你来什么长秋宫,你只管去找圣上,去理论,去寻死!何必来为难我家皇后?!

文修君看着护着皇后的两人,气得无语。

皇后急忙抓着程少商的手查看伤处,被砸到的地方泛着红,已有些淤青显现了。

文修君一个两个,真是牙尖嘴利!你们的心倒是往一处使,我并不怕死,圣上也不会让我死,我只是想来看看,咱们尊贵的皇后,是否忘记了吾父的恩情!

程少商施恩不图回报,连我这种粗鄙小人都明白的道理,文修君竟然不知。

程少商也不知道当初乾安老王爷救助妹妹一家的时候,可曾想过日后要回报?

司岄悬冷哼一声。

司岄悬若真是要权要势,当年乾安老王爷就应该把自己的亲女儿嫁给圣上!

司岄悬哦,对了,当时谁都没料到谁会君临天下,自然是不能将亲生女儿嫁给当年的圣上!

文修君你居然敢嘲讽于我!!

文修君怒了,伸着手冲上来就是要给司岄悬一巴掌。

皇后连忙把司岄悬护在身后,王姈也扯着自家那发疯的阿母。

王姈不,不是这样的!我外大父与圣上是同宗!

偏偏文修君的亲女儿还十分上道……

司岄悬那便真相大白了!你自己也知道你与圣上是同个大父的堂兄妹,你自然不能嫁与圣上!

司岄悬不是乾安老王爷偏爱皇后,而是你压根嫁不了!才将皇后嫁给圣上,此事,皇后欠你什么了?!

大家谁不知道司岄悬是宫中长大的,她自然知道这些世家贵族的关系,而她便要明知故问,就是明摆着嘲讽文修君。

文修君宣神谙,你就这么看着她,如此嘲讽我?!

文修君气得手指着皇后吼道。

程少商不要在此为难我家皇后!

司岄悬你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也配直呼皇后名讳!

文修君司岄悬,你以为你是谁,自小丧父丧母寄养在宫中便因为自己真是天子血脉了吗?!

文修君还有你,程少商,就连你那夫君都是被人休弃的疯癫之妇所生,他也当自己是真皇子了?!

还未等司岄悬开口,程少商就已经替他们说话了。

程少商子晟与昭昭阿姊的功绩荣耀,是在战场上凭他们自己真刀真枪自己得来的,并非是圣上偏爱!

程少商也好比某些人,抱着老乾安王的功绩不放,在长秋宫撒野!

文修君大胆!

文修君今日,我便让你领教领教,何为天家尊贵,何为庶民卑贱!

文修君抬起手就要打向程少商。

宣后住手!

巴掌就要落下之时,宣后冲上去抓住了文修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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