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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债血偿

星汉灿烂:日月之行

一下朝,司岄悬赶忙回了万府换了身衣裳,然后扯着万萋萋跟着万将军去了程家。

一进学堂,万萋萋便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书简砸中,司岄悬反应快,一下将那书简拍飞到角落去了。

司岄悬这是作甚呢?

万萋萋哎呀别管这些凡夫俗子了,少商,出大事了!

万萋萋一路跑进来的,现在还喘着气。

程少商昭昭阿姊你回来啦?究竟是出什么大事了,劳得两位阿姊跑成这样?

其他人都凑了过来。

万萋萋冯翊郡一战,咱们胜了!

几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向司岄悬。

司岄悬雍王父子现已被押解回都城了,我回来的时候好多百姓在城门口瞧热闹呢。

程少商这不是好事吗,为何说是出大事了?

万萋萋好什么好呀,这不好的是你!

万萋萋你可知道,那何将军满门战死?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程少商何家……满门战死了啊?

程少商可怜……

程少商那为何不好的是我?

程少商看了看司岄悬,又看了看万萋萋,一脸疑惑。

司岄悬少商,你听我说。

她一脸认真的两手握着程少商的肩。

司岄悬何将军的最后遗愿,是让何昭君与楼垚结亲。

程少商什么????

话刚说完,程少商便被青苁喊去跟长辈们一起商谈了。

留在学堂的五个人都一脸担忧。

万萋萋嫋嫋这可该怎么办啊?

程颂摇了摇头,一脸沉重。

司岄悬我感觉这桩婚事……

司岄悬不行不行,少宫你且算一卦,看看卦象怎么说。

程少宫啊?……好吧

程少宫不情不愿的伸出手算起来。

一旁四脸期待。

过了一会儿,程少宫一脸为难的看向众人。

程少宫呃……

万萋萋拍了他一下。

万萋萋哎呀你快说啊,到底咋样?

程姎是啊,卦象怎么样?

程少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众人皆叹息。

……

——夜晚,廷尉狱

落魄的雍王被捆绑着,凌不疑就端坐他离他不远的对面。

司岄悬将廷尉狱所有的侍卫都遣了出去,现在这片地方,只有他们三人。

微弱的月光从大狱那窄小的窗口照了进来,司岄悬就站在凌不疑旁边,两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雍王公主好生威风,竟然将廷尉府大狱的侍卫全都轰走了……

雍王怎么,是想与本王,私下说说体己话吗?

雍王浑身血污,银发乱糟糟的耷拉着,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苍老沙哑了。

司岄悬是啊,雍王这些年一直待在冯翊郡,圣上诏你,你不是伤了就是病了,我与子晟难得见雍王一面,可不得好好说话吗?

雍王笑了起来。

雍王有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本王认命便是。

雍王所有一切,都是本王一人所为,我儿也不过是听令行事。

雍王本王死不足惜,只希望圣上念旧日之情,留他一条性命。

司岄悬冷笑一声,一旁的凌不疑喝了口茶,缓缓开口。

凌不疑雍王还真是慈父啊,只是不知,这所有的事,包不包括当年孤城一案。

雍王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阴影肿看向凌不疑。

一时沉默了下来。

雍王凌将军说什么,本王听不明白啊……

司岄悬你若真不明白,又怎会一接到圣上诏令便立马起兵谋反?!

凌不疑你明明心知肚明若只是肖世子贩卖军械,圣上不一定信你有谋逆之心就要你的性命,但若加上当年你在孤城便偷卖军械,致孤城失守致圣上义兄义弟全族惨死,圣上定然不会放过你!

两人的声音都带上了怒意,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雍王果不其然啊……我儿跟本王说,他是通过那许尽忠的门路得到军械的,而许尽忠落入你们的手里,本王便知晓这一切瞒不过了。

雍王枉,本王还赐了他个尽忠的名,他个不忠不义的东西,要不然本王当初提拔他,他现在也不过是个臭打铁的!

雍王若不是他出卖本王,供出孤城之事,本王又何苦兵行险招,将自己半生的功绩毁之殆尽!

司岄悬雍王还真是喜欢以己度人啊,你为一己之利害孤城全城将士于险境,这是不义!

司岄悬你不听圣意,带兵谋反,这是不忠!你也不过是个不忠不义的东西,怎敢指望他人替你保守秘密?

凌不疑有一点,雍王你料错了。

凌不疑那许尽忠,并未告诉我们这些事。

凌不疑我们尚未审他,他便已经死了!

凌不疑圣上召你回都城,是想听你亲口解释饶你一命,而你!却怀疑自己已经被许尽忠出卖,所以立刻起兵谋反!

凌不疑是你自己的愚蠢!葬送了你的性命!

雍王瞪着凌不疑,发出了几近嘶吼的声音。

雍王不可能!

雍王是圣上要杀我!我才反的!

雍王本王不曾选错!

司岄悬冲了过去,紧紧掐住了雍王的博主,怒目圆睁地瞪着雍王的眼睛,逼他与自己对视。

凌不疑拍桌而起,怒声道。

凌不疑这便是报应!

司岄悬事实就是如此!就是你的愚蠢害了你自己!就是你的愚蠢害了所有人!!

雍王被掐的喘不过气,他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手脚皆被束缚,他现在的力气竟连一名女娘都比不过。

凌不疑缓缓走了过来。

凌不疑你可知因为你,多少孤城将士死不瞑目,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凌不疑我且问你,这些年来,午夜梦回,你可睡得安心啊?!

司岄悬看雍王已经脸色发青快被自己掐死了,缓缓松开手,退到了凌不疑旁边死盯着他。

终于能够呼吸的雍王大口大口喘息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雍王本王…本王并没有想害死他们,你们还年轻,尚不能知我们随圣上征战的这些老臣内心的煎熬!

雍王当年,群雄逐鹿,局势不明。谁能料想圣上到底能否问鼎天下?本王只不过是想备些钱,给自己留条归乡时的退路罢。

雍王本王私下调换军械,转卖他人,不曾想只这么一会就坏了大事!

雍王凌不疑,凌将军!司岄悬,安平公主!孤城所破,实非本王所愿呐!

司岄悬握紧了拳头,浑身气的发颤,她咬牙切齿的开口。

司岄悬这些话,还是等雍王下去了,自己跟霍将军、司将军,还有将士们解释吧!

雍王本王以为,霍翀能撑到援兵到来,可谁知道,除了司珩谁都没有来!孤城被破,也不是本王一人所为吧?

雍王援兵迟迟不到的罪过,难道也要让本王来背吗!

雍王既然圣上要追究,那为何不追究援兵迟迟不到的罪责!

雍王凌不疑,司岄悬,你们觉得,以圣上的性子,会不会如你们所愿,查个底朝天呢?

说完,雍王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听“噗嗤”一声,是司岄悬拿出了匕首一下子深深扎进了雍王的大腿。

雍王一下子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司岄悬不管圣上查不查,你都得死!

司岄悬拔起匕首,又捅进了雍王的腹部,但捅的位置完全避开了要害。

她使出了两只手的力气,将那匕首深深按进去。

雍王满面痛苦,却又死咬着不发出声音。

凌不疑缓缓抓住了司岄悬的手,将她的两只手掰开,然后自己拔出了那只匕首。

凌不疑我来吧,别脏了你的手。

司岄悬胸膛起伏着,眼眶猩红,仿佛真的要将雍王抽筋扒皮。

要不是他为一己私利偷换军械,霍伯伯霍家军又怎会抵挡不住攻势,自己的阿父又怎会因为前往增援匆忙,军械来不及补充,受人暗算被围困,被十几把长枪捅死!

凌不疑用自己赶紧的手将司岄悬带到自己身后,他转过头又将匕首狠狠扎了进去。

凌不疑这一刀!替何将军喝程县令全家还你!

雍王你们……!你们疯了!……呃!

凌不疑这一刀!替孤城亡魂讨个公道!

凌不疑重新拔出匕首,狠狠扎在雍王的心口上。

凌不疑这一刀!祭奠霍翀将军,祭奠司珩将军……

雍王你杀了本王,你要向圣上如何交代……!

凌不疑的脸上沾着鲜血,他恨恨的看着雍王满面痛苦的模样。

凌不疑我做事,从来只跟自己交代!

凌不疑两只手用力,将那匕首在雍王心口剜了一圈,又使出全身力气按了下去,雍王就这样被扎穿了。

司岄悬看着双手已经垂下来了的雍王,拼命的呼吸着,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了下来。

凌不疑将匕首抽了出来,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滴,他将匕首狠狠扎在他刚刚坐着品茶的案上,又坐在那匕首旁边,低着头喘气。

梁邱起与梁邱飞匆匆赶了进来,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雍王的尸体,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紧握沾满鲜血双手的司岄悬。

他们转过身看向凌不疑,凌不疑扯了扯衣领。

凌不疑告知廷尉府纪大人,雍王叛变,因对圣上有愧,现已畏罪自杀。

梁邱飞这、这纪大人也不会信,他会验尸……

凌不疑照我说的做便是。

梁邱起与梁邱飞愣了愣,还是答应了下来。

司岄悬按雍王所说,当年,孤城曾派传令官求援,但后因劣质军械几日便遭城破,所以也许有人逃过了破城之灾,至今应该还有人存活于世……

司岄悬声音颤抖,她强压着心中的不适,头也不回的说。

凌不疑你们两个,即刻去搜寻他们的下落。

梁邱飞是。

梁邱起是。

凌不疑缓缓起身,越过了梁邱起与梁邱飞。

梁邱飞少主公……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凌不疑别跟着我。

随后,凌不疑便独自走出了大狱。

他们二人又转头看向司岄悬,见她还在那站着。

梁邱起公主……

司岄悬松了松手,转过身径直走了出去,理都没理他们。

梁邱起与梁邱飞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

司岄悬双手颤抖,连那上面的血都没擦,便回了府。

快到府门的时候,她看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袁善见正站在门口等着她。

袁善见已经在此等候了两个时辰,终于,在他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他远远见到一个人走了过来。

自从葬仪之后,除了凌不疑再也没有外人进过恒阳王府,了芯没有得到自家女公子的命令她也不敢放袁善见进去,只好在门口陪他等候。

袁善见急急往前走了几步,看见她神情有异,双手还沾着血,他又站在了原地。

司岄悬看着袁善见,走到了他面前,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司岄悬不好意思,让袁公子久等了。

司岄悬我刚从廷尉府回来,既已等待多时,那就请袁公子入寒舍一叙吧。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起伏,带着浓浓的疲倦。

了芯袁公子,请吧。

袁善见点了点头,示意小厮在外等候,自己跟着她们进去了。

司岄悬走在前头,袁善见就跟在她的斜后侧。

袁善见你的手……

司岄悬不是我的血。

言简意赅。

袁善见也不说话了,整座恒阳王府十分安静清冷,一路上除了看门的小厮和了芯,一个侍从都没再看见。

偌大的一座王府,就她独自一人居住?袁善见不禁看向司岄悬的侧脸。

司岄悬将他带到了司家家祠前停了下来,她脱了鞋,转过头说。

司岄悬下去吧。

了芯是。

了芯忍不住多看了袁善见几眼。

她好奇,女公子居然将外男带到了祠堂来,这里可是平时连下人都不怎么可以靠近的地方。

袁善见看了看里面,感觉十分亮堂,这时他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地方。

司岄悬脱完了鞋,跨过门槛站在里面,转身看向袁善见。

司岄悬进来吧。

袁善见看了看司岄悬,也将自己的鞋履脱了下来,然后跨了进去。

司岄悬没有多说话,她带着袁善见绕过一个巨大的屏风,见到了里面的摆设。

袁善见惊呆了,两旁皆是长明灯将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往前看去,是两位长生牌位,在那两位牌位之后,隔着一层纱帘,是如山一般的牌位。

每个牌位两旁皆有长明灯两盏,微风吹了进来,烛光摇曳,十分悲壮。

司岄悬走到一旁拿了六炷香,用长明灯的烛火引燃。

司岄悬这是司家家祠,上面供奉着的是我的阿父阿母,后面还有我司氏族人。

袁善见站着后面,有些看呆了。

司岄悬跪在了两个蒲团间的右边那个蒲团,她那染着血的手举着香,也将香的下端染成了暗红色。

袁善见理了理长裳,跪在了司岄悬的斜后方。

司岄悬阿父、阿母,今日我们已将偷换军械之人手刃,你们放心,我们司家的仇,我一日都不敢望。

司岄悬我会查清所有与案子有关之人,亲自手刃,一个都不放过。

司岄悬我要他们,血债,血尝。

袁善见看着眼前那比这矮小许多,却又腰杆挺直的女娘,表情沉重。

如果是往日他听见这些话,也许他会开口讲些圣贤道理。

但是当他亲眼看见那如山的牌位,他就讲不出话来了。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世如何,他也曾听闻霍将军与司将军的丰功伟绩,但是只有亲眼见着这段历史带来的后果摆在他面前,他才深刻理解到什么是震撼。

司岄悬缓缓起身,将那六柱香插在了香炉里。

袁善见也站了起来。

司岄悬这样,你还愿意同我来往吗?

司岄悬看向袁善见。

司岄悬我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此生我都只能靠我自己,我的背后没有任何靠山。

她伸出自己那一双染满干涸血渍的手给袁善见看,上面因为握紧刀柄留下的压痕还在。

司岄悬我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利益。

司岄悬这样,你还愿意吗?

袁善见看着她的手,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了。

他将视线往上移,看见她那鹅绒黄衣裙上的几滴血渍,然后看见了她那双带着伤疤的手,最后看见的是她此刻脆弱又无助的神情。

他突然很想过去抱紧她。

他也这么做了。

袁善见眉头微蹙,上前走了两步,然后缓缓将司岄悬拥入怀中。

他只敢轻轻搂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后果是怎样。

但他就是这么做了,不计后果,不计利益。

跟随自己的心。

让自己的行动给出答案。

这个拥抱带着怜爱。

司岄悬愣住了,她的眼前近在咫尺的是袁善见胸襟衣裳的布料,是他常穿的蓝色。

她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她想起来自己好累好累。

她看到何将军一家是怎么死的。

马踏而亡,乱箭射死,一剑贯穿,尸首分离。

她见到伏在自家父兄身上嚎啕大哭的何昭君及其幼弟了。

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偷换军械间接害死自己家人的坏人了,还亲自看着他被折磨死。

她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手上的血污,紧紧抱着袁善见,将头抵在他胸前哭了起来。

她知道这样很狼狈,但是也都无所谓了。

袁善见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像哄睡小孩一样。

就这样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泣。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司岄悬抽泣着用袁善见的衣服擦了擦眼泪。

他看着她的脑袋在自己的衣裳上蹭来蹭去,不禁心情好了些。

袁善见心想,也许看到她开心自己就开心,看到她伤心自己也会难过,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爱吧。

他们安静的走出祠堂,一前一后已经变成了袁善见在前了。

他在帮她挡着脸……

要是被下人看见了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穿好了鞋履,两个人并排走着。

天色已晚,月光照在他们的身上。

司岄悬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裳……

司岄悬抬头睁着刚哭过还蒙着水汽的眼睛看着袁善见,声音变得软软的。

鼻子和脸都变得红红的,不知道的看见都会以为是袁善见欺负了她。

袁善见无碍,此乃善见之幸。

他嘴角不禁上扬。

司岄悬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司岄悬时辰已晚,袁公子……早些回吧。

她晃了晃脑袋,呼了口浊气出来。

袁善见既然公主下了逐客令,那在下便告辞了?

听到这是反问的语气,司岄悬倒吸了口气。

司岄悬你你你,你还想留宿在此不成?!

袁善见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睁大了眼睛,给了袁善见一拳。

袁善见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

袁善见嘶……你这是恩将仇报!

司岄悬登徒子!

司岄悬吃我一拳!

袁善见看她的拳头又要落在自己身上,赶忙开溜。

一向安静冷清的恒阳王府热闹了起来。

因为司岄悬追着袁善见喊着登徒子过来挨打……

见到下人的时候两个人就急刹住脚步,假装客气。

没有下人他们就跑起来了。

袁善见突然后悔今天打扮的这么精神……特意换了件他最喜欢的长裳……

到了府门,两个人又装起客气来。

袁善见的小厮看着十分别扭的两人,一脸疑惑。

自家公子今天怎么跟见圣上一样激动……

袁善见转过头,看着整扒着自家府门露出半个脑袋偷看的司岄悬,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马车缓缓驶离,司岄悬连忙跑回了房。

下人看着自家风风火火的女公子,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是……王府要有喜事了?

众人不得而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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