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人生大事

看着莫三妹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茫茫之中，虞澄是这样的希望他留下来，莫三妹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愿意和她做朋友的人。

　　可那双好看的眼睛。

　　如今却偏生像是容易消散的流星。

　　黎霜站在门口就看着虞澄一步三回头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眼中也有不能言说的关心，可面对着这位逢年过节才有机会见上几面的女儿，黎霜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和相处。

　　她也是从小地方出去的人，没有资源没有背景结婚后依靠着夫家的，婆婆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当时她与丈夫尚且在打拼，没什么时间，也没有这么多收入在大城市养孩子。

　　虞澄当时抱着电话哭着喊着想回家，黎霜当然也心疼，怎么说也是十月怀胎从肚子里落下的一块肉，但怎么也协商不过来，这不是理由，她清楚，黎爽从小在这里长大，小时候仗着美丽糊涂事也干过一些。

　　甚至心知肚明这一片人烟混杂，她有多容易在这里学坏。

　　“刚刚送你回家的男孩子，是上天堂的人？”

　　语气有些生硬带着些质问的语气。

　　虞澄抬眼看着皮肤白皙打扮的时髦的母亲，头发微微卷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红色的美甲在她纤细的手上艳而不俗。

　　无疑是漂亮的。

　　但早已不是虞澄记忆中的母亲了。

　　她知道父母这些年赚了大钱，前几年过年的时候她带路跟弟弟一起去买炮仗，虞成宇手舞足蹈的给她形容了半天。

　　上海豪华的大房子，花园里的荡秋千偌大的球场，他那些同学们羡慕的眼神，还有虞成宇脚上闪亮亮的最新的球鞋，想起这个熟悉又陌生带着些许臭屁的弟弟。

　　虞澄的心更是凉了几分。

　　虞成宇在学校还是个大红人，虞父总是骄傲又夸张的揽住他的肩膀说道。其实他们不是不会教养小孩，越来越好的这些年也不是没有精力顾及虞澄。

　　只是不想把多余的时间金钱花费在虞澄的身上而已。

　　如今却像是审讯她一般。

　　虞澄抬起眼睛没有丝毫的惭愧与躲避。

虞澄“是。”

　　虞母看着她倔强疏离的神情，心中明白这个小孩还是在对着自己怄气。

　　“小澄，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交朋友做事都要有分寸，你不属于这里，马上你就要跟我回家了，在大城市你会有更好的发展，像是这种人，你以后根本不会接触到。”

　　“早些断了联系也好。”

　　虞澄呆在了原地好久才反应过来，妈妈这是在以为自己和三哥在谈朋友，甚至狠狠地踩了一把三哥，带着在大城市里待久的傲气，总能指手画脚的去评判着去他人。

　　慢慢教吧，总能教会的，黎霜这样想着叹了一口气，浑然不知她的一字一句就是往虞澄心口扎着刀子。

　　看着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虞澄，黎霜也递上了台阶。

　　“进来吧，我给你做了些饭，虽然没有你姥爷做得好，也能凑合着吃一些。”

　　半个身子已经踏入了门槛，这时候悠悠的声音才从身后响了起来。

虞澄“原来，我不属于这里吗。”

虞澄“原来，我属于大城市吗。”

虞澄“那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朝夕相对的只有姥爷一个亲人，为什么我曾经那么想跟在你们身边，却一一被驳回了，三哥不是这种人，也不是那种人，他不应该被批判。”

虞澄“这么多年，我没有朋友，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帮助我的朋友，却被你说的如此不堪，是不对的。”

　　虞澄的话掷地有声。

　　她站在了家门口没有要迈进去的意思，掉漆的铁门上发了锈，倒着贴上的福字有些褪色，还是虞澄和姥爷一起贴上去的，那个新年，父母以忙碌为由没有回家。

　　“你怎么能这样和妈妈说话。”

　　黎霜满脸不可置信的说道。

　　父母总是这样，自知理亏说不出别的道理时就会喊出这样的话，仿佛为人父母，不问过她的意见把她带到这个险恶的世界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小澄，妈妈和爸爸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你以后就能明白了。”

虞澄“可如果我是个男孩子，是不是不用被送过来了，我也可以跟在你们的身边，就像是，像是成宇一样。”

　　有时候其实没什么苦衷，只是看情不情愿。

　　此刻虞澄像是被狠狠砸在地上的皮球，受力太多了，反弹的也就更狠，平常一句话都不说的人，一下子把所有的话都说穿说破，不留半分情分。

　　黎霜第一次面对着长大的女儿，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虞澄和自己太像了，身上都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在，暗暗的憋成了一股气，她从小自命不凡，自己的女儿也这样的倔强。

　　二人默契的没有再说话，虞澄一头栽进了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自己湿哒哒炸起来的狮子头，看着摆在正厅的木桌子上的饭菜，只有一个碗和筷子，黎霜也待在房里没有出来。

　　小小声的拉开了椅子坐了下去，才做好的饭菜还是温热，虞澄有满腔的委屈，夹了一口红烧肉后眼泪又跟着掉下来，这一定是全世界最齁咸的红烧肉了。

　　有些事情过不了心里的坎。

　　但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就像他们生来就是家人，虞澄原本就是心软的性子，第二天就主动起来买了早餐帮扶了行李上了出租车，落了锁，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回到这个从小长大的家里。

　　随着出租车不断的往前开街景变换。

　　在交替的十字路口，虞澄看见了上天堂的面包车行驶了过来，坐在副驾的莫三妹不知道说着什么，正和老爷子说的面红耳赤，可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虞澄眼巴巴的望着，因为黎霜在身边又不好张望的过于明显，眼睁睁的看着两辆车交叉错过，像是奔向不同的地方位置与方向。

　　她茫然无措甚至不情愿，看着那条道路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