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胡陶之死

那是一片茂盛的矮灌木丛，胡陶每次绕完一圈都要看着中间的区域看很久，这也是让黑瞎子坚持下来的原因。

灌木丛忽然亮起了光，一闪一闪，光点在往空中移动，那是一大群萤火虫！铺天盖地的绕着灌木丛在飞，不知是不是长久在地下生活，萤火虫变异了，它们身上的光是幽幽的绿色。

一个是绿色光点，一群便如同鬼火一般，在空中上下起伏，这样的鬼火，大概有七八丛。黑瞎子蹲在树叶茂密的树干上，看着眼前如梦似幻又诡异惊悚的画面，一时屏住了气。

胡陶像是早有预料又像是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神情看上去既惶恐又激动，他几步走到灌木丛的边缘，再往前走一步，便是那些萤火虫的领地了。他堪堪停住脚，抬起手伸向其中一个鬼火，眼睛里出现了痴迷。

黑瞎子拿不准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那些绿油油的萤火虫有没有问题，便安静地蹲在树上静观其变。

“是真的，都是真的！他们竟然真的存在！”胡陶喃喃着立刻跪在地上朝着萤火虫磕头，五体投地，十分虔诚。

磕完三个头之后，胡陶从怀中拿了一个小铃铛，朝着萤火虫摇了两下，那几堆鬼火般的萤火虫受到惊吓四散开来，在空中飞舞着，像是散落在人间的银河。

胡陶念念有词，铃铛又摇了几下，突然出现罕见的一幕，那些萤火虫突然将胡陶围成了一个圈，带领着他向前走。黑瞎子拧了拧眉，直觉告诉他应该要继续跟下去，但算了算时间，他们应该要醒了，一时犹豫间，那些萤火虫又发生了变化。

它们像是出不了那块矮灌木从林，围着胡陶焦躁的飞来飞去，最终组成了一个箭头，直指森林深处，胡陶看着那个方向，整个人激动起来，拔腿往那跑。

黑瞎子眼看着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丛林中，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他便看见了远处有一处像是祭台的地方，中央竖着绞架，祭台上已落满了灰尘，上面印迹斑驳，呈现出黑褐色的样子。看上去，这个祭台曾经流满了鲜血，祭台旁边的土地都与其它地方颜色不一样。

这得死了多少人…黑瞎子心里想道。这个地方太邪门了，那些黑褐色印记时间最多不超过二十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屠杀才让周边土地都改变了颜色？

黑瞎子没时间深想这个问题，胡陶速度越来越快，他都快跟不上了。看来，他说的他很厉害确实不假，这速度两个他还差不多。

只是这速度没持续多久，胡陶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一处古色古香的阁楼前，那是一栋四层汉式建筑，外面看上去破旧不堪，隐匿在树林中，若不是胡陶带路，谁也不会想到这森林深处还有一栋这样的建筑。

胡陶站在门口，久久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久到黑瞎子觉得他都快成雕塑了。

忽然，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喊：“珈兰族胡陶求见圣女！”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胡陶不死心地一遍遍喊着，最终，那扇门像是烦不胜烦，打开了一条缝。

黑瞎子看着那条缝，门后一片黑暗，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却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胡陶欣喜若狂，连忙起身通过缝隙进入屋子里，他刚进屋，门便关上了，黑瞎子想进去都没办法进去，只能在外面候着。

几乎就是三四分钟的事情，那扇门突然大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飞了出来，竟然是才进去不久的胡陶！

黑瞎子脚步刚动，就看到他偏了偏头，眼睛看着他这边，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快跑！”

来不及多想，他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压迫力，来自那扇门后，黑瞎子极速远退，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隐约看到门后站着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还想再看仔细点，门轰然关上。

黑瞎子停了下来，等了一会确定那扇门不会再开了，这才返回去救胡陶，但就这一会功夫，地上的人就不见了，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一滩血，黑瞎子就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伤的那么重，自己应该是动不了，难道是被那个红衣女子带走了？黑瞎子蹲在树上猜测着，就算知道被带走又如何，他也不敢闯进去救人啊，胡陶那速度就算打不过也能跑，结果还是被打成那样，他进去了，能不能留个全尸都难说。

黑瞎子巡查了一下周围，没有胡陶一个人走的痕迹，确定被带走后，他叹了口气，那基本是凶多吉少了。时间不早了，得赶紧回去了，若是她醒来看不到他，肯定又会以为他丢下她自己跑了！

他赶到营地的时候，其他人刚好醒过来，而吴恙坐在他原来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坐了多久，自知理亏，黑瞎子一句话也不敢多说，默默地生火煮好茶递过去。

吴恙推开他的手，语气冷淡：“我可不敢喝。”这是在怪罪他昨晚明知水里下了药不跟她说还让她喝了。

黑瞎子将茶杯塞进她手里，蹲下身与她平视，“这事我待会说。”吴恙看着他，抿唇不语。

“你们过来一下，我有事说。”黑瞎子拉了把椅子坐在吴恙身边，其他人闻言都围了过来，他扫视众人一圈，说道：“昨晚你们被下药了，胡陶干的。”

老三怒气顿时上来了，嚷嚷道：“那小兔崽子呢！胆不小，敢给我们下药！找到了非得揍他一顿！”

黑瞎子嘴角下拉，老二见他脸色不太好看，拉了拉老三让他少说两句。“昨夜，我知道他下药了，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便在你们都睡下后偷偷跟着他出去了。他找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许多绿色萤火虫，我不清楚他做了什么仪式，那些萤火虫给他指了一条路。”

众人屏息听他讲述，黑瞎子喝了口茶水，继续道：“之后我便一直跟在他身后，在森林深处有一栋古式建筑，那里是他的目的地，他说他是珈兰族的想求见圣女，结果进去了几分钟便浑身是血的飞了出来。”

“我刚想上前查看，他让我快跑，我看到那里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我跑远了等了几分钟再回来时，胡陶人不见了。”

“我想应该是那个女人将胡陶带走了，而且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很大的压迫。胡陶身手比我还好一点，他都直接重伤垂死，我们几个过去怕是也凶多吉少。”

周围一时无声，他说的信息量太大了，每个人都在消化他话里的意思。吴恙对那个红衣女子提起了兴趣，她问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你看清楚了吗？”

黑瞎子摇摇头，“当时逃命都来不及，哪还能看得清她长什么样。”

吴恙忽然有种感觉，黑瞎子提到的那个红衣女人跟她梦里的那个红衣女人有很大的关系。老二和老三一脸凝重，他们都想起了一个传说，关于珈兰族的。

相传，珈兰族是南诏国王族的前身，后来族里出现了两个流派，一个是奉行禁术另一个则相反，据说那时候两个流派争得头破血流，最后禁止禁术的头领带着自己那一流派的人离开了，从此珈兰族便一分为二。而后来，这奉行禁术的珈兰一族不知使了什么禁术，召唤了一个神出来，之后这一脉中又分出了一脉为巫族。这巫族独立于珈兰族又高于珈兰族。

问题就是出在了这里，巫族自诞生后，原本与世无争的珈兰一族开始频频出现在尘世中，而每次出现便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因频繁出世又因族人喜好禁术，这一脉的珈兰一族逐渐凋零。独立出去的巫族抛弃了他们，转而投向欣欣向荣的南诏王族，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让南诏王族奉他们为圣神，巫族的头领为圣女。即便如此，南诏国没过几年就灭亡了，从此巫族也消失于世间。

如今，珈兰一族出现，还来到这里求见圣女，那意思不言而喻，那个红衣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巫族的圣女。那这里就不仅仅是南诏国地宫了，很可能就是巫族的藏身之所，一直久居地下不现人世，他们都道那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老二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你有没有见到我们老大的踪迹？又或者你们老大的踪迹？”

“没，我跟着胡陶一路过去，连根他们的毛都没看见。”黑瞎子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这个地方就这么大，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接近森林中心了，若他们真来了这里，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点痕迹，但这一路干干净净，连个记号都没有。

老二和老三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后，便起了退却之心，钱再多也得有命花。

吴恙摸着手指，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黑瞎子碰碰她，“他们都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呢？”

“继续。”吴恙看着黑瞎子，琥珀色的眼瞳里闪着野性，现在知道了珈兰族和巫族的事，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明白她做的梦不是偶然。

梦里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包括被绑在绞架上的张起灵，吴恙捏捏眉心，她必须得弄清楚，那个梦是预示还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