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兰复开遇故人（4）

他无辜地看着我：“原本是想歇一会儿的，但一想到你看着我，就根本睡不着了。”

我感觉脸颊隐隐发烫，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净胡说。”

胤禛不但不躲，反而凑近了些，静静凝视着我，过了一会儿说：“你似乎与从前不一样。”

我猛地一惊，好不容易稳住了眼神，反问他：“是吗？哪里不一样？”

短暂的忐忑后，我听到了他的回答。“我以为你会更紧张。”他说，“十三弟说你在外面哭过，我怕你……”他不再说下去，伸手将我搂住，道，“没想到你还有说有笑，是我多虑了。”

“我哪里有说有笑？”我反驳道，“刚刚才哭过的，你转眼就忘了？”

“是吓我一跳，”他承认道，“但接着发现你有自己的主意。”

我又是略微吃惊，偏过头打量着他的神情，生怕他看出我的心思来，然而只瞧见一片柔和与温情。

“你有想要的、想做的，我很高兴。”他低头对我说，“而且你不怕我。”

胤禛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像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想要将心里的话语一吐而出。我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些人的面孔，玉檀、喜鹊、王喜、李德全，八爷、九爷、十爷、十四，恍惚间觉得，我与他们分别站在一架天平的两端，而胤禛位于天平的中央。

我与那些命运悲惨的人遥遥对峙、保持着平衡，不能迈开步伐向胤禛走去。上辈子直到最后的时刻，我突然感受到一丝解脱，想要再见他一面——那是死亡的重量接替了我的位置，我终于向他走去，却发现再也找不到他了。

那这一世，我又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呢？我能不能救下那些人，拿掉天平另一头的砝码，因此也不会离胤禛太远呢？

我怕他吗？我还记得他的种种行为，也记得他对我的失望。但现在一切都还没开始，他尚未成为我记忆中的那个帝王，我是否可以试一试，放下对他的恐惧……

“若曦？”胤禛喊我的名字，我回过神来，发现他扶着我的肩膀，担忧地看着我。

我在他的眼里看见不安，如同孩子失去了所有依凭般的害怕。我的心瞬间软下来，我笑着摇摇头，说：“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他张了张嘴，不再问下去，转变话题道：“没什……”

“我想起来了！”我打断他，“——我当然不怕你。”

短短六个字仿佛千斤重担从我肩上卸下，我竟然觉得心中一松，浑身都轻快起来。而胤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看着我，眼眸中闪出惊喜的光，在烛光的映照下炯炯有神。

我想起上一世，那时我们对一切都没有把握，小心翼翼地抓住彼此，就像攀住了洪水里的浮木、最后的救命稻草。但如果我们都更坚定一些，更勇敢一些，是否有什么会变得不一样？

胤禛抱住我，低声道：“我以后要你每天都这样笑，都这样看着我！”

我将头朝他的方向靠去，与他轻轻相抵，强忍心中的酸涩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