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

六月的喧嚣还没那么深入骨髓，酷热的暑气却已经蒸烤着表皮。

钟苗站在机场入口狂扇风，飞奔而来，身上几乎要被汗水打湿，黏黏答答的，很难受。北京一年比一年热，这破地方，她在心里吐槽。

唯一高兴的事情，就是久违的旧友重逢。自从方雯和她说要带侄女来北京听戏，钟苗就火速物色好了酒店餐厅，扬言要给小朋友“绝佳旅游体验”。

结果体验还没来，自己先热死。

钟苗远远的瞧见了两道相似的声音，其中一个的那股熟悉感让她很快认出人来，扬起双臂笑着招手：“雯儿！”

方雯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现在正迷蒙着，差点分不清前后左右，好在方佳是个靠谱的小姑娘，带着她一路走出来。

听见钟苗喊她，方雯稍微清醒了些，循声望去。

“啊，”她先朝着钟苗摆手，又扭头和方佳解释，“这是我朋友，帮我们订酒店什么的。”

方佳在外一向很拿得出手，落落大方：“姐姐好。”

钟苗很喜欢她，忍不住抱了方佳一下，笑着打趣：“妹妹好拿得出手，不像你姐。”

方雯彻底清醒，伸手就要拍她：“说什么呢！”

钟苗多开，嬉嬉笑笑，两个大人反倒没有小孩子成熟。方佳抿嘴一笑，转移话题：“咱们先去酒店吧？”

钟苗开了车来，免去了打车的麻烦，再加上对北京的记忆，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在酒店放了行李，顺带讨论了一下这几天的安排。

她们计划在北京待上三天，听场戏，去蒋程凡那吃顿饭，再去那个有优惠券的餐厅吃顿饭，四处逛逛，就差不多了。

钟苗听了，不大满意，又说剩下的她来安排。方雯随她去。

“对了，姐姐，”方佳想到什么，提议，“既然都去了麒麟剧社，要不我们去听场相声吧？反正离得很近呢。”

她撑着脑袋，很期待的样子：“北京德云社，没去过诶……”

“不行。”

方雯还蒙着，没做出反应，钟苗倒是先一步脱口而出，应激反应似的拒绝。

而后，四只眼睛一齐看向钟苗，气氛有些尴尬，她挠挠头，笑笑：“呃，我的意思是……北京德云社不好玩的，票又贵演的又不好……”

方雯心知她是不想自己再重新面对和那个人有关的东西，好不容易走出了阴霾，总不能又往火坑里跳。面对他，哪怕早已经释怀，但还是能避则避比较好。

不过……

方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旁边方佳的神色，见她有些失望，思索一瞬便开口：“其实也还好啦，我去过，佳佳想去的话，咱们就去一次？”

说这话的时候，钟苗瞪大了眼睛，朝她使眼色，意思像在说：你疯了？？

但方雯没看她，只是看着方佳，后者眼睛一瞬间亮起，注意到钟苗的不对劲，又平静下去，体贴地摇摇头：“要不还是……”

“没关系，佳佳，这是你高考完的旅行呀，想去就去吧。”

还是不想让小朋友遗憾，毕竟来都来了。

那个人这么忙，真要碰上面的概率，也就不到0.1%吧，方雯不相信他们能“冤家路窄”到这种地步，直挺挺地就这样碰面了。

看了看票，她们买票的时间不太好，前排的票都被买光了，只得选后面的票，不过看个热闹，满足一下猎奇心理还是足够。

时间就在明天，剧社之后。

和钟苗一起去吃了个饭，两个人躺在酒店又聊了聊，方雯能感觉到方佳抑制不住的兴奋劲儿，渲染着她，连她都不自觉地笑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

三庆园，后台。

董九力战战兢兢地展示了一遍太平歌词，被他家队长严肃的眼神吓得声音都发抖。

张云雷索性打断他：“先，别唱了，去练练。”

董九力低头应了声好，默默往旁边走。

下一个还没过来唱，张云雷把着扇子，修长的手指节骨分明，想到什么，侧过头，下颌锋利，清瘦的脖子上青筋明显：“董九力，好好练，明天你上台，我要检查啊。”

董九力抖了一下，“诶，诶，”又抖了一下，“好嘞。”

正要检查，王慧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张云雷顿了一下，还是接起。

“吃饭没？”开门见山。

自从上次他低血糖上医院，又住了两天，王慧恨不得每餐都给他打电话监督，生怕他又低血糖。

张云雷看看时间，晚上七点了。

他居然没意识到。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时间的流逝就变得有些模糊，不觉得饿，也没有了精力旺盛和衰竭的分别。就好像，他一直会是这样，哪怕死了，也还是这样。行尸走肉一样。

不过，无所谓了。

微微拧眉，张云雷低声“嗯”了一下。

王慧又说了些什么，挂了电话，他没注意。

下一个姬鹤武上前已经唱完，张云雷才回过神，他让他再唱一遍，姬鹤武却面露忧愁地小心开口：“队长，要不你休息一下吧。”

“你刚才好久没说话。”

张云雷皱起眉：“很久没说话？”

董九力在一旁小声补充：“刚才我唱的第一遍，你也没听到。”

张云雷混混沌沌的，只听见有人又说了一句：“队长，要不你吃点儿东西？我看你一天都没吃东西，这人不吃东西也吃不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