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等文帝开口，少商便麻溜的行了个礼退下了。凌不疑手指动了动，却没拉她。

　　时辰还早，少商倒也不想回偏殿，便沿着长秋宫旁的澄瑞湖慢慢走着。此时荷花尚未出现，湖里倒是长了些生嫩的荷叶。少商驻足凝视了许久，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听着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少商便回过头去。她原以为是凌不疑，却没想到来的竟是袁慎。

　　素来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此时鬓角竟有些散乱，额上还有些细细密密的汗珠。见着少商转身，他连忙取出帕子在额上擦了擦，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你……还好吗？”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少商却神奇的懂了他在问什么。

　　“好，也不好。”少商瞧着袁慎强作镇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娘待我自是极好的。只是，往后，有些事恐怕就不能由着我想如何便如何了。”

　　袁慎捏紧了衣袂，咬了咬唇，没头没脑的问道，“若我……你可愿意？”

　　湖边并未掌灯，难免有些幽暗，少商看着袁慎，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脖子都红了。她原想打趣逗弄他几句，却莫名有些不忍心。

　　“我是没意见的，不过到底还是要看阿父阿母的想法。”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只是，有些时候，阿父阿母的想法也未必能做的了主。”

　　“只是，许多时候，权宜之计么，到底是顾不上许多的。”

　　“少商，”袁慎凝视着她，不知是因为天色昏暗还是什么，少商只觉得他眸色幽深，一时间竟有些看不透，“自从在驻跸别院见着你，我总觉得你变了许多。”

　　“其实，原本的你就很好，如果我们……人前装一装就行了，人后，你高兴就好。”

　　“哦……”少商一脸揶揄，“所以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善见公子，莫非你自己就是如此行事的？”

　　袁慎瞧着她鬼灵精的模样，忍不住手痒，作势要拍她脑袋，到底是舍不得，没拍下去。

　　少商却是步伐轻快的踏上了回长秋宫的路。

　　待到少商回到长秋宫，文帝和凌不疑已经离开了。许是因着下午的玩伴情谊，也许是因为找不到旁人唠嗑，见少商回来，翟媪便拉着她八卦道，凌不疑原是想留在他儿时在长秋宫的旧居室，文帝原也默许了，宣后却是不肯，说是那处偏殿已是许久未打理了，凌不疑前些时日旧伤还犯了，倒不如自行回府——左右他住处离宫门不远。

　　少商听着翟媪绘声绘色的描述，想着凌不疑吃瘪的样子，忍不住闷笑了起来。殿内的铜罄却是响了一声。翟媪听见，连忙拉着少商往殿内去了。

　　宣后示意少商上前，又让翟媪去为她端杯热水来，翟媪跟了宣后几十年，如何不懂她的意思，自是退下，并小心的关上了殿门。

　　宣后拉着少商坐下，眼里却有许多歉疚。

　　“少商，你去见过霍夫人了吧。”

　　少商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

　　“她也是命苦。”宣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她当初待凌益是掏心掏肺，补贴凌家也是无微不至。却不曾想，几番补贴竟养出个白眼狼来。凌家害了霍家满门，她……她如今也是悔恨不已。”

　　“今日，圣上与子晟去见了霍夫人。一来是证实了子晟的身份——他足上的三耳虎头足够证实了。二来，也是想听听霍夫人说说当年的情况。”

　　“霍夫人这十余年装疯卖傻，虽未完全疯掉，说话却也有些颠三倒四。圣上去问时，她更是连声问圣上要如何处置凌家——毕竟当年，凌家三房都参与了孤城一案。”

　　“圣上原是想直接处置了的，但是霍夫人却喃喃自语着，大仇得报，死也无憾了，他便感觉有些不对。安抚了霍夫人后，又询问了霍夫人身边的傅母，便是应证了他的猜测。”

　　“霍夫人一直觉着是她引狼入室，是她害了霍家，是以这些年让她撑下来的信念便是见着凌家覆灭。所以，若是当即发落凌家，霍夫人怕是会在事成后以死谢罪。”

　　“圣上说，崔侯也在，听着以死谢罪便吓着了，便是涕泪交加，连声哀求圣上徐徐图之，先收集凌家的罪证，待到时机成熟再公布子晟的身世，左右给他些时间让他劝劝霍夫人。”

　　“所以，这事，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了结了。”

　　少商轻叹，“圣上仁厚，崔侯也是一往情深。”

　　“那凌家现在如何了？”她问道。

　　“自然是被关进廷尉府大牢了。”

　　“凌家姻亲众多，明日定会有许多人前来求情。”少商垂下眼睫，“凌不疑，他也挺难的。”

　　宣后也是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少商的头发，柔声道，“好啦，事情如何我已经与你说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该去洗漱更衣安寝了？”

　　少商点点头，站起身，抽去了宣后身后的隐囊，又扶着她睡下，“今日起的早，娘娘也早些安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