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抵是找到了应对前人的法子，从驻跸别院回来后，少商只觉自己心绪平静了不少。在参加完祓禊仪式之后，她便琢磨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桑氏本想教她做些女红，然而少商在这方面的天赋技能点估计是完全没点亮。在她第十七八次差点扎穿自己的手指后，桑氏只能扶额叹息，不过到底是放弃了。

　　少商倒是蛮高兴，她本来也不喜欢这些，比起缝缝绣绣，她更喜欢倒腾些工具，在她的再三央求各种保证后，桑氏到底还是拧不过她，确认了她不亲自动手后，对她开窑烧砖一事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虽是被拒婚，楼垚却也不肯死心，平素里对着少商那是一个鞍前马后。时日尚短且还好，日子久了街头巷尾的难免生出些风言风语来。虽然楼垚这个帮忙打下手的小弟很不错，但是想到最近甚嚣尘上的传言，少商不免有些头痛。

　　在她几次三番暗示楼垚该回都城未果后，无奈之下她只能去先程止帮忙。程止以一种颇为微妙的眼神将少商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最终还是应下了。

　　程止给楼二大人去信，委婉的表达了对楼垚帮忙参与滑县的灾后重建的感激，以及未婚男女既然不曾订婚，多多少少还是要避嫌的道理，最后又表明，楼家是钟鸣鼎食之家，程家不敢高攀。书信送去后不过几日，楼垚便收到了自家老父亲的亲切的召唤，说听闻他这段时日学识为人都有所长进，让他速速前来报到，他预亲自考较一二。

　　终于送走了楼垚，少商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忍不住有些自嘲，自己果然是个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狼心狗肺之徒。

　　不过自嘲归自嘲，该做的事情少商倒是一件也没落下。

　　桑氏的腿伤日复一日的好转了起来，但是若是走乡间小路，即便是乘着马车，也受不了那般颠簸。少商想着曾经学过的，想致富，先修路的道理，便琢磨着把简易版的水泥给弄出来。这时的修路与后头并不相同，城中尚可用青石板铺路，出了城，便都是黄土路面了。晴天尚且还好，可是一旦遇上了暴雨天，路面便是格外的泥泞难走。长久不管，路面还会变得坑坑洼洼，便是乘着马车，磕磕绊绊也是难免的事情。

　　少商原以为事情会很简单，但是当她了解了煅烧石灰的成本之高后，她只能放弃了这个水泥铺路的想法——这哪里是煅烧石灰石，分明是在烧她的小金库啊。但是既然原材料已经让莲房阿梅买来了，总也不好浪费，她拉着莲房和阿梅闷在程止给她安排的小小的实验室里，折腾了几个月，到底还是把水泥的配方给折腾出来了。原本少商还有些不死心，但是当第一块成功的水泥石板被她们制出来后，她彻底死心了。首先，煅烧石灰石和黏土的耗费可谓是巨大，其次，炼铁矿渣虽然是废料，但是现在的铁矿开采缓慢，废渣的量注定了不多。

　　就算不用炼铁矿渣，改用糯米和石灰浆吧，这天下战事初平，尚且有许多人吃不饱饭，粮食是万万不可糟蹋的。

　　少商颇为惆怅的将水泥的配方记录在竹简上，望天长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对于少商而言，现在的日子便是再好不过了。桑氏并不拘着她，她往往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县内宴请之事也没都城中那班多，便是有，她也推了许多，便是不可不去的宴席也没有许多了。到底是前世在宣后娘娘面前受教了一年多，少商虽是并不重视那些宴请，却也不曾有任何失仪之处——稽首行礼之时，她动作有如行云流水，目光下垂时恭敬不卑，腰身弯折时柔美而不媚，举止礼仪皆是无可挑剔。几番宴席之后，更是有许多夫人生出结为秦晋之好的念头。

　　桑夫人并未应下，却是差人悄无声息的打探清楚了几家公子的品行，挑拣了一番后又寻了个日子与少商说起了几家有意求娶之事。

　　少商草草看过几位“相亲对象”的资料后，心中并无波澜。她有许许多多想做之事，为何要早早嫁人，将自己囿于后宅之内，成日做些无甚意义的琐事呢。桑夫人却是想差了，想着先前些时日，楼垚对自家亲亲小侄女的各种关怀体贴，便是忧心忡忡了起来。自家小侄女莫非是，失去了才觉着人家的好了？

　　少商却不知道桑夫人心中所想。在水泥铺路一事搁浅后，她又琢磨起了火雷。便是桑氏对少商有着许多宠溺，连着许多时日听着少商院子里传来的轰鸣声，还有许多次仆妇慌慌张张的扑火，她也是坐不住了。

　　说起来也是赶巧，萧元漪有事外出，回程时带着手下一众卫队绕了些路前往滑县去看看自家女儿还有小叔娣妇一家。待到萧元漪抵达滑县时，少商却是带着莲房阿梅并几个武婢去了郊外偏僻处实验她新制的火雷去了。

　　桑夫人将近日之事一一说于萧元漪知晓后，萧元漪神色颇为复杂。但当她听到少商今日只带了几个人去了郊外试验那屡屡导致走水的火雷时，却是怎么也坐不住了。

　　萧元漪本以为将少商丢在偏僻郡县可以磨磨她的性子，却不想少商变得更加胆大妄为了起来。她抿直了唇，神色紧绷，暗自懊恼，她早该想到的，这孽障在都城中便是格外胆大妄为，桑氏脾性又好，怎的能压得住她。到底还是得放在自己身边，好好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