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峻纬还活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警察局,特别调查小组办公室里大家都互相使着眼色,挤眉弄眼,暗暗观察齐思钧的反应——他比大家想象的都要冷静,审问唐九洲,看案发现场监控录像带,一遍一遍研究寻找案子与案子之间的联系和差异。
拉着厚重的窗帘,白板上是记录的密密麻麻的证据线索,从办公室向外看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夜晚,每次一有重大案子大家基本上都是日夜颠倒着过。又是一个猜想被推翻,所有人都开始变得颓废疲倦起来,于是齐思钧放下笔记本走出办公室爬上小天台,才发现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居高而下眺望,偌大的城市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人们都低着头匆匆的走来,又都低着头匆匆的走去。
“长路浩浩荡荡,万物皆可期待。”齐思钧回头,是端着咖啡走过来的郭文韬。
“这话可不太像你一个北大理科学霸说出的话,太文绉绉了~”齐思钧不想郭文韬替自己担心,故作轻松的扬起眉眼。
“你开心吗?周峻纬没死,小齐你是开心的吧?”
齐思钧看过来,眼神中尽是孩童一般的茫然:“文韬我不知道,我...我很怕,我怕最后我会亲自向他射出那颗子弹。“
郭文韬试探性地问:“小齐,如果没有你哥哥的事,你还会这么执着去查双北的案子吗?”
“会。”齐思钧没有丝毫的犹豫。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那些被双北杀死的人其实都曾是情节恶劣的施暴者,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罪有应得,当法律没办法对其制约的时候.......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不,你错了——”齐思钧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眼神温柔且坚定:“法律是准绳而道德是基石,也许每个人的心中关于正义的天平多少会因为立场而产生偏差,但以暴制暴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我不知道我今天,甚至我这一生的努力到底值不值得,我只是憧憬在未来某一天,我们的子子孙孙可以真正生活在一个美好的社会里,那便是很值得了。”
郭文韬的心猛地被震动了一下,他盯着齐思钧的侧脸,若有所思,趁他不注意时发出一条短讯息:和我见一面,越快越好
没有看到郭文韬的小动作,喝了咖啡充电的齐思钧伸了个懒腰恢复干劲儿:“好了,咱们回去继续吧,我想再去和唐九洲聊一聊。”
还没走进审讯室,郭文韬就被传来的惨叫声吓得一哆嗦,紧走两步,他与齐思钧和小刘一起推门而入。
被特调小组专门请来协助审讯的二队警员小杨和小张把唐九洲绑在凳子上,解开他的手铐,一人一只手向后扳了过去。
“啊!”唐九洲顿时疼的大喊。
“老实交代!你杀死冯子琪的全部过程!你的同伙到底是谁!”
唐九洲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被人一脚踩得歪歪扭扭,初见时笑眯眯的眼睛完全聚不起焦,冷汗不受控制地顺着脖子流进T恤,印的他胸前一片水渍:“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杀人......”
见他不老实交代,小张顿时加重了力气,唐九洲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甚至可以听到筋嘎巴一声,惊呆了的郭文韬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拉住了小张和小杨:“你们在干什么!”
其实“严刑逼供”是审讯时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个“小秘密”,不到特殊情况不会使用,而决定要这么做时,其他人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能审出结果最重要不是吗?”所以当郭文韬再次提出想要和他们一起进审讯室的时候,齐思钧是有点犹豫的,刚入职没多久的法医大学生,平日单纯的像只兔子,别人说什么都信,总是笑眯眯红着脸和大家憧憬美好的未来.....真的可以忍受这样残酷的做事方法吗?
“你们在干什么!他只是有作案嫌疑,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一定是杀人凶手,你们......”
“所以需要我们去问出证据啊”小杨觉得郭文韬这样的反应实在很没必要,有些不屑的笑笑:“你们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可能不太适应,哥哥教你一课——这就是很正常的一种审讯手段而已。”
郭文韬没再反驳什么,他觉得自己无论再说什么大概都不会有意义,于是他索性沉默下来,帮唐九洲捡起地上歪歪扭扭的眼镜,发现已经坏的不能再用,就摘下自己的给他戴上。
“谢谢杨哥和张哥的帮忙,回头请你们吃饭,那这边就先交给我们吧~”赔着笑脸,齐思钧把张、杨两位警官送出审讯室,然后返回来也沉默着和郭文韬一起替狼狈不堪的唐九洲整理仪容。“弟弟,对不住了。”
唐九洲有点委屈,不,他觉得十分的委屈,扁了扁嘴,解了手铐的两只手习惯性去摸自己的耳朵,眼泪不受控地掉下来:“我真的不知道,我,我从小家庭就不好,我内八我还自卑,我只是想勤工俭学挣下学期的学费!”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审讯室里的几个警察都尴尬地站在他面前不知所措,齐思钧从兜里掏出一小块皱皱巴巴的卫生纸递给他,唐九洲响亮的吸了鼻涕,闷闷的说了声谢谢:“你们也检查了我的外卖盒,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能杀人的东西,但你们根本不信我!你们把我带回来关了一天,刚放出去我还没过警察局的路口你们就以乱七八糟的理由重新把我带回来...还打我!呜呜呜呜我自卑我不想活了!!”
被他哭的心烦,加上这次拘留的时间又满了24小时,特调小组决定找一个比较安全的办公室,以“大学生参观北京市公安局主题社会活动”为理由,先把人安置到那里,环境能好一点,也方便进行下一次审讯。
回到办公室,面对着白板上千丝万缕的线索照片,齐思钧感觉自己思绪就像是一张错综复杂的蜘蛛网一样,哪里都是出口,钻进去却剪不断理还乱。
9年前的剧组,冯子琪和自杀的女明星,收了钱写不实报道的甄卓,重出江湖的新双北组合,711案件目击证人蒲熠星,突然出现的犯罪心理学家周峻纬,兼职送外卖的大学生唐九洲,形状奇怪的杀人凶器......似乎有一个关键信息在他的大脑里一闪而过,尽管他努力去抓,但仍是从他的手心溜走。是什么呢?那个被他遗漏的关键是什么呢?
“查出来了——你们过来看,这是我根据小郭法医的描述和监控录像的画面找到的符合凶器的东西。”小赵出声,大家急忙围在他的电脑周围。
“这是什么?”
“嗷这个啊,这是这几年新搞出来的一种印章机器,一般都是甜品店咖啡店用来给甜品盖戳的,卖点就是小巧可随身携带,用起来省劲儿,弄出来的图案比较美观嘛.....不过,这玩意儿的头是个印章,不太可能达成凶案现场一下摁进被害人太阳穴的程度吧?”
那个被齐思钧无数次遗漏掉的想法似乎逐渐清晰,他攥紧拳头又松开,问:“为了达到印章图案多种多样,这个头是可更换的吧?如果把它换成一个改锥头呢?”
“可是北京市里大大小小的甜品店咖啡店烘培店数不胜数,还不能排除是个人购买改造,这怎么查?”
齐思钧看向当初和自己一起查9年前剧组案件的小孟,眼神灼灼:“孟,咱们当初查的剧组案,那个自杀的女明星叫什么来着?”
“叫邵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