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歌这一番说辞,的确说尽了心酸,杜城也很同情她,但又不得不继续问下去。
“就是那一天,我动了心思,与其被他永远操控,不如让他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那刘连明呢?为什么杀他?”
“因为一个人,只要起了贪心,就永远喂不饱。”
蒋歌想到之前,刘连明打电话威胁她,他竟然知道是命案,他要20万的封口费。
蒋歌一直受梁毅操控,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于是,她下定了决心。
沈翊也补完了最后的细节,看着纸上的蒋歌,沈翊微微呼了口气。
李晗打印了审讯内容,拿给她确认,并且签字。
蒋歌没有任何犹豫的签了字,按了手印。
单向玻璃后的沈翊看着这一幕,心绪不宁。杜城更是心神复杂。
“我能请教一个问题吗?”
蒋歌突然发问,“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破绽的?”
杜城闻言看向玻璃后的沈翊,从里面是看不见外面的,沈翊听见这个问题,也下意识看向杜城。
“因为有一个人看见了你指甲的颜色。”
杜城看向沈翊所在的位置,脑海里想起了沈翊重看审讯监控时说的话。
那人说,“识别颜色,对于一个美术生来说就是基本功。”
那人说,“刚涂过油的指甲,会比已经涂过一段时间的指甲表面更亮。”
沈翊应了蒋歌的要求,跟杜城和李晗互换了位置。
他将那张画像放在蒋歌面前。
然后回到审讯桌前坐着。
“我曾经以为,我拥有这张脸,它就可以帮我实现,我所有想要的成功。”
“但我现在,更怀念以前的自己。”
沈翊听她说完,这才缓缓拿出另一张画,递给她。
“我还画了另一张画,以前的你,让我想到了她。”
那画上,正是成功提取出镭的居里夫人。
“她是第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女性,她的成功甚至超过了同时代的男性。”
“从你的作品里,我也看到了相似的力量,它源自你的才华和野心,而不是你的外表。”
“我相信,曾经的那个你,总有一天会成为享誉国际的设计师。”
沈翊的话十分温柔且坚定的击中了蒋歌的内心。
他就那么坐着,温柔的看着眼前的事物,就能捕捉到许多许多藏匿在深处的秘密。
这也是为什么,沈翎从来不敢跟沈翊撒谎的原因。
最后的最后,沈翊听见蒋歌说,谢谢。
沈翎这一天特别安分,沈翊审完人后,回到办公室,发现这孩子已经画了三副素描了。
“不错,今天挺乖,晚上给你加餐。”
沈翊走到办工桌前,拿杯子喝水,沈翎头也不抬,十分专注的画着画。
“这个案子结束啦?那我要吃椰子鸡。”
沈翊差点儿被呛到,他还说自己做来着。
“行,出去吃。”
沈翎这才抬头笑了笑。
“在这儿等着我呢。”
沈翊还没有辞掉学校的工作,于是今天带着妹妹回学校上课去了。
他依然讲的《马拉之死》,上节课还剩下一点儿。
而沈翎,还是坐在最前面的角落默默的听。
“第三个谎言,就是马拉之死本身。”
沈翊看着台下的学生,用一种比较轻松的语气说出事实。
“从一开始,画家就在欺骗所有人。”
“关键的秘密,就在这张便签里。”沈翊用手中的翻页笔指着画上的便签。“画中的便签上,写的是科黛在向马拉求援。”
那张便签上留下的信息便是:1793年7月13日,玛丽安娜夏洛蒂科黛致公民马拉:我现在很艰难,希望能得到您的一点资助就足够了。
“可现实并非如此,马拉在被处死之前,留给世人的是一分处死名单。”
沈翎突然回过味来,盯着这幅画发呆。
“科黛曾经在法庭上说,我杀一个人,是为了拯救十万人。”
沈翎终于回神,蒋歌杀了梁毅,不也是为了自己和别的小姑娘吗?
挺惭愧的,听了那么多遍课,遇上案子,她才反应过来。
上午课结束了,沈翎跟俱乐部请了几天假养腿伤,当然这也是在沈翊的逼迫下不得已而为。
于是,沈翊回警局,沈翎就乖乖的坐着她哥打的车回家。
“案子办的不错,听说你们俩发了一个赌啊,杜城,愿赌服输啊。”
杜城还能怎么办,自己输得自己认呗。
“沈翊啊,你刚到局里,很多作战经验还不是很丰富,要多跟老同志一起多学习学习。”
沈翊知道张局的意思,“是,我一定。”
本来应该没杜城什么事的。
“张局,沈翊初来乍到,这次虽然表现不错,但还是不太熟悉我们的办案方式,所以,要不让我带带他?”
这话一出,本来还跟无所谓的沈翊吓得不轻,转头看他,没太搞明白他在干嘛。
就连张局也很惊讶。
张局一脸戏谑,“可以啊,我还是很相信沈翊同志的。”
打听到一手消息的李晗赶紧找还在健身的蒋峰分享。
“哎,蒋峰,蒋峰,你听说了吗?城队要和沈老师一起搭档了!”
蒋峰一脸震惊,“啊?”随后又十分自然的看着李晗,“我知道啊。”
李晗表情一下就变了,推了一把他,气哼哼的。
“那你也没问我呀。”
李晗想着他俩第一次见面就闹成那个样子,“那你说,他俩能搭档到一起去吗?”
“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城队,那是把朋友放在身后,敌人放在眼前,都是为了更好的监视。”
李晗撑着脑袋思考,转头看见蒋峰距离自己这么近还吓了一跳。
“李晗,我永远是你身后的…”
“敌人!”
补完话,李晗转身就走了。
杜城下班,走到马路边,回头看着警局,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初和雷队一起的日子。
法医何溶月刚好下班,看见他,问了几句沈翊。
“新来那个沈翊怎么样啊?这几次画像,局里都传遍了?”
杜城依旧没在意,“他画的再像,最后不还是靠我们抓嘛?”
何溶月挑眉,“你对他有意见?”
“是因为雷队的案子?”
“那个案子,你应该清楚,他也是受害人。”
杜城皱着眉,“我想不通,一个戴着口罩只露半张脸的毁容女人,说画就画出来了,七年了,找他画雷队的那个女人他为什么画不出来。”
何溶月叹口气,“我认识的杜城,不会总是怨天尤人的。”
然后离开了。
沈翎在路口等沈翊回家,躲在路灯下,举着手电筒。
路灯最近又坏了。
沈翊骑着自行车回家,很远就看见了蹲在路灯下的小姑娘。
“翎翎,上车。”
沈翎坐在自行车后座,手机的手电筒对着前边的路。
“刚结束案子,周末回归正常了,明天在家,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早饭是热的牛奶和烤的面包,沈翊没叫沈翎起床,这几天她腿状况不是很好,得多休息休息。
他在家穿的就很随意了,蓝色的毛衣搭配着白色的休闲裤。
沈翊家中还养着梁毅的乌龟,他看着可怜带回来的。
沈翎起来的时候,沈翊在画室忙,沈翎啃了面包,捧着牛奶就去烦沈翊了。
“干嘛?”
“哎呀,哥,你说你这画多好看啊,要是拿去卖,指不定有个百千万呢。”
沈翎笑嘻嘻的跟沈翊打哈哈,“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缺你钱了呀。”
的确,自从沈翊成名后,他的一幅画少说也是几十万起步,钱,他还的确是不缺。
沈翊在美术上的天赋,可谓是超出常人,再加之他遇见了一个好老师,更是让他的画一度卖出高价,使他年少成名。
七年前,他当着师姐的面一把大火烧尽了他所有的作品。
此后,年少成名的沈画家凭空消失了。
除去师父师姐之外,再没任何外人知道有关于沈翊的任何消息,市场上也再没有沈翊的画,一度空乏了好几年。
这七年,沈翎一直陪着他,就像当年她被找到,在医院住了一年,沈翊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她陪着他寻死,陪着他生病住院,陪着他去看心理,正如当年,沈翎要死要活的那一年,沈翊也是,一步都不肯离开她。
“不是钱的问题,你这些年一直画画,画室都被你堆满了,要不要办个画展啊?”
“我哥可是沈翊哎,要办画展肯定能全卖出去的。”
画展的确是沈翊的心病。
他以前为了维持生计,并没有钱举办画展,现在他有钱了,却是不大合时宜了。
“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