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下界,一落脚就已经到了南国之首城——都城。
他从未来过人界,本是不晓人界规矩的,可是,以前天枢常来,便带了些奇异事件回去,讲与他听。
百年的耳濡中,他自然晓得了些人界的事情。
所以他来了后就拿了些自己殿里的些珍奇玩意换了都城中最为火热的酒楼——天仙楼的一间房。
他宿于天仙楼的二层,景光很好。
房门一开,迎面的便是通往皇宫的大街市,房中的窗子一敞,又可以尽览楼后池中物。
“下步又该去何处呢。”
此时此刻,无尘坐于敞开的窗子前,目中露着迷茫。
他瞧了瞧窗外,眉目未褪一丝迷惘。
三百年来颓废惯了,如今决定要振作,可是却毫无目的。
他以前只偶尔听长安谈起,她是从人界来的,却从未晓得过她出处何处。
也怪自己大意,没有将事情问到底。
人界太过广大,他不知该去何处找寻到长安。
“唉。”无尘眉头又锁了锁。
他收了迷茫的双目,心情低沉地将手中的茶饮尽。
“让开,常胜将军归来,尔等怎敢挡道的?”
才刚等无尘将手中的茶水饮下,无尘耳边便传来了句极具怒色的男声。
无尘一时好奇,就放下手中茶杯,走到了敞开的窗子边。
他立在窗边,打量着这已经喧闹不复的大街。
“胡理,不得无理。”那声斥责之声刚刚落下,那在马上斥责挡路百姓的士兵后便穿来了有些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由城门那边渐渐传来。
蹄声渐来,一位穿着黑色军装,面上戴着一个黑中带着银色条纹面具的人便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她到了士兵胡理身前时,娴熟地拉住了疾飞的马。
“将军。”那人见常胜将军飞奔来了就从马上跃下,恭敬地跪拜。
未初见撇了眼倒在马前的母子,眸光有些阴寒地扫过胡理。
“不遵军规,一下自己去邢部领罚。”
“是。”胡理低首,不敢反驳。
未初见轻轻翻身,一跃便下了马。
她大步跨至那对母子前,抬手便要扶起他们:“手下过失,你们受惊了。”
“将军使不得。”那年过五旬的妇人见未初见欲要扶起她们,立马拉着自己身侧那有些痴傻的儿子往后退去。
她在地上挣扎着跪在了未初见面前:“草民拜见将军。”
“草民,拜见将军。”
那个妇女声音刚落,在两侧看戏的百姓纷纷跪拜了下来。
“这……”未初见哑然。
她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只是想扶个人而已,为何自己竟然与百姓的距离这般遥远了。
“那……”未初见落目于依旧倒在地上的痴子,脑子一热就又要上前去扶起。
“将军……”那夫人看着未初见朝着自己的儿子走去了,面上冒着莫名的恐惧。
但是她还是壮着胆子先未初见一步抓住了痴子,还将那个痴子护在了自己怀里。
“将军,使不得……”那妇人将痴子紧紧护在怀里,不停恳求:“使不得啊……”
“快,同为娘求将军高抬贵手。”
那妇人迫着痴子跪在了未初见身前。
她拿手摁着痴子的头,让痴子不得不跪拜起未初见:“求将军高抬贵手。”
“呵!”未初见看着那对母子,眼底结霜。
她冷笑一声后,就朝着马走了过去。
她身体轻盈,一跃就又上了马。
她攥着手上的缰绳,眼底满满失望。
“请起吧。”她淡笑着,嘴角笑意都是讽刺。
她一扬手中的缰绳,那匹马便从那对依旧跪拜的母子身侧飞驰而去。
她护了这满城百姓,到头来还是抵不过人言啊。
“谢将军。”看着未初见已经走远,那些跪拜的百姓就不满地起了身。
最后,大家都骂骂咧咧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那对母子也好似的劫后重生一般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小二,这刚刚那位是……?”无尘瞧着已经策马远去的未初见,有些疑惑地问着刚刚进来添茶水的店小二。
“害,客官怕不是刚来的吧,连常胜将军都不认识。”店小二一边换茶水一边普及。
“这是前年圣上刚封的一品将军,封号常胜,这常胜将军,本是将军府的三小姐未初见,因几年前随父兄出征而出名,后来,又因为她常领命出征抗敌,屡屡立功,故被圣上器重。”
“这不,前年得了封后便被派守边疆,如今受召而归,急着面圣。”
“将军?呵!”无尘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
将军啊,守一国安泰,护百姓无虞,最终还不是落个人人畏惧的地步。
这,当真可笑。
“害。”店小二发现无尘的目光落到了街上的百姓身身上,又一副百事皆通的模样给他普及开来。
“这常胜将军坏了我朝男主外政,女主家务之事的规矩,不怎么受都城百姓爱戴。”
“加之圣上此次就是为其亲事召其归来,而且据可靠消息说,那封圣旨上的新郎名随她定。”
“传闻又说,她整日戴着个面具是因为其貌丑无比,无甚么良人,现在有儿郎人家都怕一不小心被常胜将军看上。”
“毕竟谁人不想要个贤良淑德,貌若西施之妻啊?!”
“哦?!”无尘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他慢步到茶几旁,拿起了茶几上已盛满的茶水。
他瞧着那茶水中映出的刚刚之景,嘴角扬起一抹难懂的笑意。
护国大将,就是因为这些所谓的流言,所谓的世俗,被百姓排挤。
这世俗果然入长安所言般,可悲又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