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云游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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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姝和霍不疑离开都城的那一天，风和日丽天气正好，几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霍不疑也没有告诉他们今日离开都城的消息，本打算带着虞姝两个人悄悄的离开。

谁料乘着马车刚到城门口就被拦下了，虽说霍不疑年事已高，但常年习武身子骨十分硬朗，当下就下了马车，还扶了虞姝下来。

虞姝和霍不疑要离开都城的事情，虞姝只告诉了程家人。

所以当她下了马车，看着程少宫站在那里拄着拐杖，身边还有袁慎的时候。

她就知道，程少宫肯定跟袁慎讲了。

“你们要走了？”袁慎上前问道，他的身体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但是嘴皮子还利落：“怎么这么突然，也不找人通知我一声。”

“袁亲家，我上书陛下奏请辞官，如今要携阿姝云游四方了。”

霍不疑说道，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因为他的女儿霍惜知是袁慎的儿媳妇，他自然称呼他一声“亲家”。

袁慎看向了他身旁的虞姝：“阿姝，要不再多留两日吧……”

“不了……”虞姝温和的笑着，“从前年轻的时候子晟就说要带我去天下游历，如今得空了告老辞官，就不再等了。”

“我日后再也不去你们府门口唱歌了，再也不去寻你了，你们就别走了……”

袁慎微红着眼睛说道，他一大清早的旧被程少宫加了起来，原以为是什么事情，结果就被告知说虞姝今日就要和霍不疑离开都城了。

“我们要离开和你没有关系的。”霍不疑耐心解释道，“我早些年就答应了阿姝这件事情，如今年老体衰，再不行动就走不动道了。”

袁慎一脸落寞，肩背垮塌的仿佛又老了几岁，虞姝朝他笑了笑。

“阿慎，日后我们大抵是不会回来了，在此祝你袁氏累世三公，显赫天下。”

袁慎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霍不疑扶着虞姝上了马车，程少宫和袁慎站在一旁目送他们。

清晨的阳光和煦，他们的马车迎着朝阳驶出城门，袁慎的心里一瞬间变得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在虞姝和霍不疑成婚那天的心绪一模一样。

城外的郊道上，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着，虞姝忍不住抬手掀开车窗帘子，任由外头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秋日的天气微凉，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几十年前我就向你许诺，日后要带你去看高山大海沙漠雪域，这诺言迟了这么些年，确实是有些晚了……”

霍不疑低垂下眼眸说，语气带着淡淡的愧疚，霍桓知即位后，他忙着辅佐把持朝政，拖了好些年才辞官的。

虞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哪里晚了？只要我们还走得动路，就不算晚。”

“我们先去骅县看看两位老人家的墓，再去看看丰县的阿起和阿飞。”霍不疑盘算着行程，“然后再顺路去姚县看看楼垚好了。”

霍不疑说的两位老人家的墓，指的是程止和桑舜华的坟墓。

他们已经逝世好些年了，合葬在了骅县的竹林里面，霍不疑和虞姝到那里的时候，他们二人的墓碑崭新光洁，坟前的落叶也扫得干干净净的，像是有人经常过来擦拭打扫一样。

正好这个时候有位小书童也过来了，他手里拿着扫帚，还带了好些的贡品放在程止桑舜华的墓前。

“这位小公子，是年年都来为我阿父阿母扫墓吗？”虞姝忍不住问道。

那小书童擦了擦墓碑上的灰：“不是年年，我们书院的学生每隔一天，都轮流归来清扫的。”

虞姝和霍不疑相互看了一眼，那小书童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随即说道：

“这是我们书院夫子的夫子传下来的任务。”

“你们夫子的夫子……可是皇甫仪？”

“正是，皇甫夫子德高望重，他留下来的任务我们都会去完成。”

那小书童说道，随即朝二人行了个礼，就背着竹筐回去了。

虞姝心中五味杂陈，皇甫仪和她阿母桑舜华的事情她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皇甫仪也早在好多年就去世了。

没想到他临死前让自己的学生代代相传，去给程止和桑舜华扫墓，或许是他心里总觉得少年时亏欠了桑舜华吧。

霍不疑和虞姝留在骅县守了大半个月的墓，终于动身前去丰县了，梁邱起梁邱飞二十多年前定居丰县，丰县和都城相距甚远，至此之后和霍不疑就鲜少来往。

没想到到了丰县才知道，梁邱起半年前病逝了，只梁邱飞一人留在世上。

不过他的情况也不好，自从兄长走后，他就郁郁寡欢，原本好好的身子也逐渐的垮了，如今缠绵病榻，只能在躺椅上坐着了。

“属下拜见主公，拜见女君。”

梁邱飞坐在那里抬手作揖道，看着霍不疑的眼里泛着泪光。

这唤的一声主公女君，好似他们又回到了当年的样子。

“病得这么重，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我一声。”霍不疑坐在他身边说着。

梁邱飞住在郊外的一处别院内，他们三人此时正在院子里面的杏花树下，如今已经入冬了，天气逐渐冷了起来，虞姝坐在他们的对面。

“生老病死不都是正常吗……”梁邱飞咳嗽了两声，他的脸色十分虚弱，却还强打起精神，“阿兄走后，我便也没什么打算了，就顺其自然吧。”

一阵风吹过，三人静默无声，唯有虞姝有些沉闷的开口说道：

“还记得从前，你是黑甲卫里最幼稚的人，总是被子晟罚十个军棍，如今却也看淡世间生死了。”

“女君还记得我从前总是被主公罚军棍的事情啊，真是怀念啊……”

梁邱飞感叹道，似乎思绪又年轻了起来，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年时期。

虽说霍不疑总罚他十军棍，但是都不是真真的罚他，行罚的人也都护着他，十军棍打的不痛不痒的。

“我和子晟初相识的那年，你的年岁也不大，我后来才发现，那年你原来和我差不多大，却已经是一年打过十几场仗的人了。”

虞姝有些感概的说着，她看得出来梁邱飞怕是期限将至了，亲眼看着生命从自己眼前逐渐流逝的感觉并不好受。

霍不疑的鼻尖有些泛酸，梁邱起和梁邱飞的家人也死在孤城惨案里，那个时候的梁邱飞才刚出生不久，而梁邱起比他大了好几岁。

他从小是被梁邱起拉扯大的，一个半大的孩子，学着阿父阿母的模样照顾年幼的弟弟……

梁邱飞见霍不疑神情难过，连忙扯出了一个笑脸安慰。

“主公，说起来还要谢你将我们兄弟二人收为暗卫，不然我和我阿兄颠沛流离，应当早就死在了那年的灾荒里。”

“还有女君，女君是待我和阿兄最好的人，从前阿兄高烧，是女君你冒雨去请的医士，我少年时性子皮，将主公的军贴弄丢了，是女君你连夜去军营寻的，才免了我一顿打。”

梁邱飞轻声说着，抬手掩着唇轻轻咳嗽了两声，其实他这一生，他已经非常非常满意了，如果不是唯一的亲眷梁邱起病逝了，说不准他还想治好病再多活两年呢。

三个人围坐在杏花树下谈起了往事，梁邱飞的身边多了一个空位，那是留给梁邱起的。

梁邱飞最后还是没能撑过初冬，不过他走得很安详，闭上眼睛的时候都是含笑的。

回光返照的那几天，梁邱飞拉着霍不疑和虞姝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孤城城破的时候，我还是个襁褓婴孩，是一个小胖墩呢，灾荒的时候被六七岁大的阿起兄长抱在怀里逃生的。”

“那个时候我胃口就很大了，兄长总是从他的口粮里省出一半补给我吃，也难怪日后的我那么胖，兄长却很瘦。”

“每次打仗的时候兄长都会叫我打不过就跑，他总是怕我出事，都说长兄如父，他说他要代替故去的阿父好好将我抚养长大。”

“我也快不行了，挺好的挺好的，主公和女君无需为我难过，这样我和兄长也可以去地下想见了。”

“说不准兄长已经在黄泉路上找到我们的阿父阿母了，他在等着我一起团圆呢……”

“我在说什么呢，阿父阿母他们故去的早，应当早就投胎转世了吧，也不知道阿兄会不会在黄泉路上等一等我。”

就这样一直念念叨叨的到了某一天，梁邱飞快要不行了。

虞姝就记得那天他躺在床榻上有些费力的说着：

“阿兄…一定要等等我…一定要等……”

“我得比阿兄早些投胎啊……下辈子……下辈子我得做他的兄长…这辈子他当这个兄长当得太累了……来生我来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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