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条路

第二日，听学正式开始。

虽说是正式听学，也大多不过是老生常谈，除了蓝氏中人，其他世家的学生大多开起了小差。

蓝启仁边讲边踱步，全然不知道被人在身后贴了一张画了小乌龟的画，有胆大的世家子弟笑了起来。

蓝忘机冷冷朝着身后睨了一眼，伸手施法揭下了他身后的小画，狠狠揉碎在掌中，众家子弟见惹到了蓝二公子，也都不敢再笑。

只有江家的魏无羡仍旧安静不下来，眼睛转了几转，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纸人，然后施法让它飞向了蓝忘机。

蓝启仁猛地回身，刚好看到蓝忘机手中捏碎的纸人，稍稍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环节。

“魏无羡！”

“在！”

“既然你已经不用听我讲了，那我就来考考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不是！”

“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妖’与‘怪’极易混淆，举例区分？”

“好说。”魏无羡说着，环视了一眼，指着兰室外的树，“就如您身后这棵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修炼成精，化出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可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拦腰砍断只剩个树墩儿，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清河聂氏先祖所操何业？”

“屠夫！”

“兰陵金氏家徽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金星雪浪。”

“修真界兴家族而衰门派第一人为何人？”

“岐山温氏先祖，温卯。”

魏无羡对答如流，下面坐着的人则心思各异，巴不得他一直答下去，千万不要让这些问题落到自己头上。

“身为云梦江氏子弟，这些早都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暴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魏无羡没有像前几个问题一样立刻回答，而是微皱了皱眉头，在座的弟子都经不住抬头希望他能顺利答出。

这样的举动自然逃不过蓝启仁的眼睛，喝道：“看他干什么？你们也给我想，不准翻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魏无羡还是没有答案，蓝启仁看向蓝忘机：“忘机，你告诉他何如？”

“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蓝启仁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道：“一字不差。无论是修为还是为人，都需得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自满骄傲，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先生，我有疑！”就在大家以为这一番问答快要结束时，魏无羡又扬声说道。

“讲！”

“虽说是以‘度化为第一，但‘度化’往往是不可能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说来容易，若这执念是得一件新衣倒也好说，但若是要杀人满门报仇雪恨，该怎么办？”

“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必要则灭绝。”

“暴殄天物。”魏无羡并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方才并非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在考虑第四条路。”

这一次不等蓝忘机说话，蓝启仁就抢先说道：“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第四条。”

“既是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首者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魏无羡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像是在平静地湖面投入一颗硕大的石头，水花四溅，就连向来处变不惊蓝湛，和打定主意不再惹事的蓝渺，都经不住回过头去打量他。

“不知天高地厚！伏魔降妖，除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想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横竖有些东西度化无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堵为下策，疏为上策，镇压即为堵，岂非下策？”

“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蓝启仁听得大怒，竟然失态地抓起书本想他飞去：“那我再问你！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尚未想到！”

“你若是想到了，仙门百家也就留你不得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