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蹊山.相知

这样想着，她手中的匕首又往少年脖颈上逼近。

“慢着——你与我结拜自然是有好处的。我可以教你习武，不会让你一直弱下去。”

小丫头迟疑了

“你要教我武功，直到能杀掉你？”

“不，想杀掉我你大概要学个八十年，那我岂不是为了个结拜就签了卖身契了？”

小丫头嘴角抽了抽，握紧匕首

“那我还是把你杀了吧”

“等等！你虽不能够杀我，但你若有一技武艺傍身，岂不是能更好地去帮你那小恩人了”

少年看小丫头似在考虑他话的真实性，一勾唇。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碎石，握在掌心只稍稍用内力便将石头化为粉芥。

“铮——” 匕首铿然坠地。

只见小丫头满面肃然,利落地冲他下跪，磕头。朗声称师父。动作一气呵成，快到少年都没反应过来。

少年惊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他从善如流地点头微笑，像个慈祥的老者

“乖徒儿，先给为师找些吃食来……”

小丫头没有名字，眼前这个师父看着她伶仃的身形，陷入思量。

“冉冉孤生竹……你叫竹冉，如何？”

小丫头还没说什么，少年又笑起来

“既然徒儿叫竹冉……竹生太阿，那我名竹阿吧”少年念了两遍名字，越发满意，抚掌而笑。

竹冉不解，难道他此前也没有姓名？

“名姓不过一个称谓罢了。我们这些在外流离的人，过去可舍得，身份可舍得，怎的区区一姓名，就舍不得了？”

竹阿似不在意地说着。

竹冉未再问什么，没问他是何身份，又为何会受伤。她只是尽心将少年安置在一间废弃的临溪竹屋内，确保他在无法下地的这段时间不饿死就成。

竹阿也没想到自己还真就收了个徒弟。这徒弟勤学好问，就是一点不好。

不够尊师。连他卧病在床也不放过他，腿伤未好，便硬要他用完好的双臂比划剑法给她看。

不蹊山，竹屋前。一片鲜亮竹叶落入堪堪解冻的溪涧，打着旋儿流向远处。溪边竹阿闲倚着弯斜的树干，换了一片又一片叶子吹奏。

他观那竹叶身形起起伏伏。一如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人生，总不知何时起落。

他只知，恐怕鲜有人如他般倒霉。

一眼天上，一眼人间。

这样想着，便一把解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一打开，香醇浓厚的酒香还夹杂着丝梨花香。

仰头倾酒，一道清亮的弧度便落入嘴中。

他不禁赞一句“好酒！“再扭扭头看阿笋一脸认真地练剑，竹阿顺手扯了片细长的竹叶。

他将竹叶夹在两指间，悄然聚了些内力。欣长的手指向外一掷。

“铮——”凝了内力的竹叶一下子击中竹冉的剑。震得她手腕生疼，剑也在地上委屈地嗡鸣。这一下可把全身心投入的小姑娘打懵了。

她愤愤看向竹阿，那罪魁祸首只悠悠一勾嘴角。他眼中闪着流波，轻声“徒儿看为师做甚？快练剑啊，今天不把那剑法练上个二十遍就不许吃饭哦～”

竹冉被他那张俊脸配着妖孽般的表情给看愣了一瞬，但很快她无视师父后半句的话，冷冷对他

“你，酒没了——”话未完便一个旋脚踢将竹阿腰间的酒葫芦踢落，酒葫芦尚未拧好，在地上咕噜咕噜吐着酒水。

顿时酒香四溢，竹冉瞟了一眼他悲痛的表情，利落地转身到远处练剑去了。

竹阿呢，惋惜酒的同时也只好认栽了。虽然他方才是有机会躲过去。

但一来这次是他把人惹生气了，二来这丫头要是总在他这个武功高手面前太弱，那岂非以后在外面就不敢对人动手了？

激励一下她的信心，以后在外敢对人动手。打不过？打不过还有他呢！

竹阿与徒弟一块住在不蹊山上，逍遥极了。不蹊山如名，无人便也无径。这山头每每清早总蒙着厚厚晨雾。

因着满山遍野的竹子，是以远处一望，青山披着绿纱，妩媚至极。

在这清净的不蹊山上，两个陌路人倒是过出了些热闹的感觉。

花灯节这天，竹冉照旧是在山上练剑。神出鬼没的竹阿回来了，扬言要拉她去看花灯。

竹冉看他那个兴奋样子有些无奈，像个小孩子。但现下新学的剑法她还差几招就参透了，实在舍不得放下剑。

便在他充满期冀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把那几招草草练了几遍，就被心急的竹阿拉着往山下跑。

可惜到的时候，不知因何。山下那镇上的花灯已经收了，满目黑际。

徒留一张圆月在目，点亮归途。

竹阿有些失望，一旁的竹冉看着少年眼中的光彩熄灭，有些无措。

对于竹阿来说，这场小小的花灯很重要。小时候，他只和娘一起看过。

她的面庞在火树银花下带着暖意。美目弯弯，眉眼温柔地对他说“清儿，花灯要和家人一起看……”

走在回去的山路上，往日总嬉嬉闹闹的人沉默了，本就话不多的竹冉自然也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