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他。

   那年我大概十多岁，为了温饱，不得不游荡在如蜘蛛网般密集的街道上贩卖栀子花。

   在被邓布利多救助前，我一直以为我的一生都要这般悲惨的度过。

   那个滥杀无辜、凶残无比，公然与魔法世界作对的班布里奇·惠特尼是我父亲，我的出生原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连温饱都是问题，更无法想象上学了。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我后来才清楚的。

   初秋的下午，雨滴磅礴，溅在任何可以触碰到的物体上，扬起细细的水雾，世界朦胧起来，那空地上的瓦砾堆、那枯枝败叶，被雨水浇灌着，仿佛重获生机，丛丛濒死的植物嗷嗷待哺，为许久未见的雨水欢呼。

   人类没有这样的意趣。

   人类只会步履匆匆，躲避恼人的雨水，洁净靓丽的皮靴也好，破旧褴褛的布鞋也罢，统统踏入泥水，溅起的水花与鞋跟拥吻后又匆匆分开，唯有泥痕为曾经的相触作证。

   我怏怏的捧着没卖出去几朵的花束蹲在屋檐下，无尽的雨，扑朔旖旎的水雾，什么都看不清。

   可我看见了他。

   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失魂落魄的站在路中央，周遭空荡荡，人声被落雨声替代，仿佛世界仅剩他一个人。

   雨声淹没他的哽咽，雨滴洗净他的泪水，他微微抖着，兀自的站在风雨中，像一座木雕。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了加速键，而他是被隔绝在外的音量键，悲戚的或高或低都不会在世上产生一点波澜。

   我看着他削瘦挺拔的身影，伶俜之态，宛若一只蝙蝠，不知为何竟萌生出一丝怜悯之意，其实更多的是同病相怜。

   良久，他挪动到屋檐下，倚着墙，是万念俱灰的模样。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促使我向他走去，促使我走过密密匝匝的雨帘，促使我向他伸出手，手中握着几朵被雨打湿的栀子花。

   他愣了几秒，随后缓缓抬起头，很厌恶的喝到“走开”

   “送给你”我将花插进他微握的拳掌中“开心些，再多的痛苦都会过去的。”

   他似乎有些诧异，眼神中的敌意削减了些，“为什么送我？”

   “这么大的雨，除了我们没人还呆在街上”我耸耸肩“这几朵花，就当是我与先生相遇的赠礼吧。”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花握紧，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好像在自嘲“你知道我是谁么？”

   “这不重要”我摇摇头“但是先生看上去就应该是一个好人。”

   他沉默了，我也闭上嘴，静静陪他坐着，世界从未这样静谧，好像除了雨声就是我们的心跳声，就这些坐着，用灵魂陪伴彼此，直到雨停。

   雨停后我们起身，面对面站着，这个比我高的先生，眼眶微红着，对我说“那么，你也要顺遂。”

   我衣衫破烂，脖颈处露着一块儿狰狞的十字疤痕，但我怀中的栀子花鲜活而美丽；他外表阴郁冷凝，但却是最伟大的人，我的西弗勒斯。

   直至今日我才想清楚，我的出生并不是意外，而是为了与他相遇。

   后来斯内普告诉我，他原本已经完成夙愿，已经计划好去死，却因为我进入他生命而偷来几年时光。

   我冲他笑笑，转身走入阳光中。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偶尔能在蜘蛛尾巷遇到他，我会笑着冲他挥手，起初他还是很冷漠，后来慢慢的也会冲我笑笑。

   我们的缘，在日常的相互照面中一点点建立。

   一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卖花，却不幸遇到地痞，他们将我的花践踏在脚下，夺走我钱袋中为数不多的钱币，当我奋力抢夺时，只觉得整个右半身一阵灼烧感，随即蜷缩僵硬。

   是灼烧咒，我在泥地上痛苦的挣扎着，看着为首者狰狞的笑容，并发现自己没有带魔杖出门，叹口气，绝望的喊着救命。

   其实我没抱着被人救下的希望，毕竟没人乐意管闲事，毕竟人是最惜命的，死前发发声总是可以的吧。

   “咒立停！”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身侧的灼痛感些许减轻了些。

   我带着惊诧与感激的心情睁开眼，那黑衣黑袍的先生挡在我身前，他的斗篷被风扬起，我看不见他的脸庞、他的目光，但看的见他因紧握魔杖而青筋暴起的手。

   “滚开。”他大声叱道。

   地痞净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见他雄伟而冷静、魔力高强，各个夹着尾巴逃走。他赶忙转过身，此刻我已经痛的近乎昏厥，可以感觉到我的右半身如烧焦般结了一层硬壳，稍微一动便痛的厉害。

   “挺住…挺住”他毫不犹豫的将我抱起，飞奔起来，一直喃喃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我在他怀里，靠着他结识的胸膛，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第一次被人救助的感动，止不住的泪从眼角流出，好像伊代奥手中那串扯断的水晶珠。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伊代奥…或许是我痛的神经错乱了吧。

   这个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还没有被收养的希伯略对我好，所以我从来都叫他大名。

   希伯略一头白发，阴郁帅气；伊代奥一头金发，高傲俊美，被世人冠以白金双少的雅号。

   灼烧咒的后遗症让我浑身颤栗，我咬着牙忍，忍也忍不住，便是一边哭一边抖，他把我抱的更紧了些，我的脸紧紧贴着他，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先生”我口齿不清的说“谢谢你…”

   “鹩哥”他这般称呼我“别怕…别怕”随后又好似模模糊糊的说了什么，但我全然听不见，已然晕死过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叫我鹩哥，也许是我叽叽喳喳的很吵，也许是我同他说话时摇头晃脑的样子，总之，我喜欢这个称呼，正如他喜欢我叫他蝙蝠那般喜欢。

   很长的梦，梦里尽是他的笑，虽然他很少笑。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如此帮助过我，从未有人替我出头，从未有人不嫌弃我一身脏兮兮，从前人们总是把我赶走，更有甚者会抢我的花，他没有，他从来没有。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身侧的灼痛感近乎消失，而他倚着床头睡的很深。我静静走下床，打量着一墙魔药罐。

   “你最好不要把它们打碎”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放心吧先生”我的四下看着，忽然看到一盒琥珀色的固体，非常崇拜的回头看他“浸渍油膏的福灵剂！”

  “你知道的还挺多”他好像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笑了一下“怎么样？”

   “好多了”我走到他面前，很真诚的看着他“谢谢先生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