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当诘屈聱牙的经卷瓦解宿命的悬崖，当连韵的百纳图的引线隐没在俗世浪潮，我将以我爱之深沉，冠之以决然临终。

   西弗勒斯，我是怎样遗憾的与你错肩。

   人们总心甘情愿的将命运暗夜中恍然扑朔的萤火称之为“救赎”，当空明山谷如馈赠般容纳人世因悲伤而席卷的缄默，西弗勒斯，我眼底的深切悲戚，你看的到么？

   彼时曾感叹人时已老却人世未尽，你笑我年少不识愁滋味，强赋僝僽。

   而今立于你坟前，早已哑然，不知为何忘记又为何想起，仅能折下一朵栀子花，祭奠你我逝去的春意。

   你长眠于棺内，我入眠于碑前，同是梦中人，岁岁常相伴。

   西弗勒斯，“我爱你”这三个字，我终于能再次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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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的斯内普还是孤傲不群的斯莱特林院长，那年的我还是拉文克劳优等生，那年的校园里还将我们称作神仙眷侣，那年的春日是我们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其实从多年前那场春雨淅沥，蓬头垢面的我无意中将手中的栀子花递给泪痕肆虐的斯内普时，我与他的陌路关系便上升到了灵魂高度。

   缘分这个东西很奇怪，在人们还没有搞清楚孽缘亦或是良缘时，天意便私自做了主，将随随便便两人的人生紧紧相连，如同被细齿渔网缠住的一大一小的光滑海鱼，愈挣扎愈痛，愈痛愈挣扎，彼此无鳞的肌体紧紧相依，却看不到各自融化在海水里的泪。

   譬如我在被莱昂纳德教授玷污后无声落泪，又譬如斯内普在被我甩掉后蹲在我禁闭的门前哑然而泣，我与他，从来都是隐藏自己哀默的海鱼。

   这太痛了。

   现在说起来仿佛轻飘飘的，当时我正陪女儿扑着飘落的树叶，就像什么东西在脑中爆炸了一般，那些久违的记忆猛地涌入，就好似忽然被撑大的塑料膜，下一秒便要炸裂了。

   邓布利多逝世，他的遗忘咒失效了，我自以为是平凡人的一生就此结束。

   也就是那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那时斯内普浑身是血的躺在我怀中说的话，邓布利多也好，斯内普也罢，他们何尝不希望“一忘皆空”可以永久有效，他们何尝不希望这一切都是梦魇。

   当我意识道，在我与麻瓜丈夫莺莺燕燕、琴瑟和鸣时，为我而死的斯内普正凄苦的长眠于地下；当我与丈夫十指紧扣，将彼此视为此生最爱时，他，斯内普，我的教授、我的爱人、我这一生的光，正一点一点被世人遗忘时，我真的有想过去死。

   然而我的女儿仍在晃着我的胳膊，玲珑可爱的眼睛担忧的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奶声奶气的说：“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我能做的只是失魂落魄的蹲下，望着她，泪水无法控制的涌出，女儿用她那细嫩的小手替我抹去泪水，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为什么要封锁那么多时光，那么多笑，那么多爱，封锁我与他的欢愉与痛苦，又要在多少年后重新还给我，这与他与我皆不公。

   “罗萨琳，原来你们在这里，回家吧，我做了你们最爱的炸鳕鱼。”我的丈夫笑着，猛然又呆住，眼中充满关切“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

   我一边流泪，一边望着我的丈夫，这一刻他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齐肩黑发，深邃黑眸，削瘦高挑，他像斯内普，可他不是斯内普，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嫁给他，仿佛那个与他结婚生子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他见我无言，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我揽到怀里。

   我没有挣脱也没有反抗，仿佛要将眼泪流干。

   我是个巫师，我是拉文克劳最优秀的学生，我是西弗勒斯·斯内普用生命保护的恋人，我是罪大恶极的班布里奇·惠特尼的女儿。

   那个在我失忆时丢掉的戒指，是他许我的定情物。

   后来我发疯似的寻找，除了他抽屉深处的几朵干的不成样子的栀子花，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证明过我的存在。

   这个傻蝙蝠…留了这么久。

   而他呢？除了一个苍白名字，一个没有碑文的坟墓，同样没有任何痕迹证明他存在过。

   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那些美好那些苦痛究竟是不是真的。

   必须说出口，否则太痛了，可悲的是，那些真真切切的过往，那些深沉入骨的爱，如今只能成为轻飘飘的故事。

   而他，西弗勒斯·斯内普，变成了一个好像从未存在的、虚无的人。

   我的爱没有伟大到可以抛弃家庭撒手人寰的程度，却也没有微小到可以什么都不想的生活下去，不过是陷入自我愧疚与现实残酷的两难境地，我心里以如明镜一般，余下的半生必有苦痛相随。

   爱过么？那是自然。

   还爱么？再也听不清心里的答案。

   后来希伯略前来拜访，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白发似乎又长了些，我望着他，才真正相信，我同斯内普的所有，都是真实的。

   “听闻邓布利多逝世，我便觉得遗忘咒大概是解开了”希伯略将我的魔杖放在我掌心“如今看到你这样我也算心安，好好生活吧，你的魔杖，我物归原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任何痕迹都没有？”我咬着牙问道，以防泪水再次喷涌。

   “一些令世人痛苦不堪的回忆，还是消失了好”希伯略轻轻叹口气，良久后说道“你也好，他也罢，从那场大战后，就已经不属于于魔法世界了。”

   我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人们往往习惯性的去抹杀掉过于痛苦的事在脑中的记忆，不过是自欺欺人，痛苦早已在心中扎了根。

   我们互相望着。他的眼中有些莫名的悲哀，风吹拂起眼前人的发丝，多年不见感慨颇多，踌躇许久，也再没能说出半个字。

   “谢谢你”我望着希伯略渐渐走远的背影，继续说道“哥哥”

   希伯略顿了顿，轻轻回过头，莞儿轻笑，冲我摆摆手，就像当初相遇时那样。

   此刻，我们心里都清楚，此生怕是再也不会相见了。

   至于千言万语，就留在各自心中生根发芽吧。

   让那些爱恨与嗔痴，散落在时光洪流中，成为难以再次翻阅的破烂典籍。

   一切都应当从新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