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会议厅内似乎已经飘满了火药味儿，霞谷高层的言语就像把把利刃攻击着年轻的长老。尖酸的讽刺时不时钻入使者的脑袋，这场会议的目的已经从讨论变成批斗了。他愈发觉得煎熬，叹了口气，指腹搓了摁额头，以缓解从那儿传来的钝痛。

看着Alef的脸色逐渐黑下来，另外两位长老，一位冷漠地旁观着，一位想努力地插话却找不到机会，他才觉得这下想不帮忙都不行了。好不容易才找了处停顿，他恳切地用请求的语气说:

“请容我插句话，各位来到这里讨论的首要目的，是得出对暮土中的黑暗生物中的应对方式，若是偏离了最开始的目的，那么它就会毫无意义了。所以，您们是否可以首先就重要的问题进行讨论呢?”

“比如说刚才Alef长老所提到的暗石与光结合的项目?”他试着用委婉的语气询问。

“放……”那人正欲发火，望向了声音的来源，大概是“肆”字没说完就看到是他在说话，表情一怔，话锋一转，“……既然使者大人都开口了，那么就把话题重心转向这里吧！”

终于啊……那些人说得未免也太刻薄了，他有些不悦地想着。清除了障碍，使者专心地旁听起来。霞谷内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Alef一定很心累。

那少年的头发本十分不正经地承刺猬的形状，在胡乱揉了几把之后更加凌乱了。与桀骜不驯高高翘起的发丝不同，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他感激，疲惫地对使者笑了笑。

Alef清了清嗓子，简单地做了段开场白，解释起暗能量与光的历史，再从霞谷的状况联系到自己的想法。他的眼底慢慢亮了起来，游刃有余地微笑着，就像从前那个投身于研究，一往无前的少年。

“我的想法就是这样。好了大家，请好好想想吧，除了这种方法，我们还怎么对抗暗能量。”

可是，在场的大部分人似乎都不以为意，没有谁作出肯定的回应，就连雨林和禁阁那两位都沉默地托住下巴。

使者注意到Alef有点无力地笑了笑，却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看起来没有人真正地愿意采纳他的意见。

使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即便他常年远离世间，对Daleth这位非亲生的弟弟不甚了解；即便心里与什么东西之间似乎有层薄薄的无法捅破的膜，让他对多数事物都十分淡漠，在懂得这点后，胃里还是有一些不适。

会议室内变得有点冷了，或许是天气的原因，或者是心理原因，或者是二者皆而有之。

禁阁长老见气氛太过冷了，只好说几句客套话调解:“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有，就再回去思考一下，先散了吧。”没多久，摆放着圆桌的会议室里边响起了推椅子的声音。

挽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过身用一如既往平淡的神情看着对方。对方遣散了剩下的一些人，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使者不觉得意外，毕竟之前那个救下的人就是他派去的，年轻的长老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看起来也只是想告知和询问他一些事。

首先肯定会有——

兄长还活着吗？

Alef的脸上出现了有些复杂的笑容:“原来是真的……可惜没有办法再见他一眼了，如果您和他还是在一起的话，我恳求您，照顾下他，好吗？”

“我从兄长被流放的那段时间就有了一个想法，”他叹了口气，“既然他在那段时间之前一直没有变成暗之子的迹象，为什么他还是出现了这种不可控的状况?”

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这种情况。史书上多少也有些记载，从古至今被流放的暗之子无一例外地是集中在某段时间里出现的症状，然后彻底堕为了暗之子。所以……

……暗的能量和光的能量存在着某种联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些人阻挠Alef研究它们就显得非常不合理了。“祖先”们在尽数拯救迷失的灵魂后就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却要在废墟上窃取先灵劳动的结晶，建立自己的文明……

“面对冥龙这样的暗之生物，我们确实没有还手的力量，但还差一点……或许就能让这个不合理的文明延续下去。”

古往今来，被流放的暗之子无一不是有艺禀天赋，都是霞谷长老的继承人；光之生物的本性是宽容温和，而那些所谓的‘光之子’却违背本性，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害死了无辜的生命，残暴而贪婪。

“所以，暗之子可以是光之子，但光之子还能是光之子吗？”

相对无言。年轻长老的不甘他是可以理解的，但自己只是一个信使，又能做什么?使者说，这些年来辛苦你了，然后没什么交流就离开了。

时间还很宽裕，要是没出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待一两天，首先当然要去……

沿着白雪铺就的毯子，他来到了一座城市的中枢。正值日落，一切的东西都向阳光索要了一条金色的绸把它别在身上，最为张扬的是白砖，白鸟这样白色的家伙，它们在被光线照射的那一面染上了金黄色，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由内到外都染成金的；其次是金属，中心的圆球样仪器随着运转，不停地反射光芒。虽然是较为温和的日落，但也十分刺眼啊。

尽管有些刺眼睛，但暖暖的色调显得中枢的运转、雪花时不时的飘过、飞鸟成群地掠过、小鲲啾鸣，鼓动着双翼游弋这样的一切都懒洋洋的。所以尽管只是途径，使者仍在这里停留了好一会儿，他没有用光之翼飞上去，而是找到有些破烂的台阶一步步走上去，走到最高处，然后看着一切。他总是容易被回忆打倒，此刻它们正在慢慢地翻涌，包裹住他的全身，让他呼吸慢慢变得困难。

“对了，我要去那个地方。”使者喃喃自语，飞离了那个亭子尖儿。干燥的风从他的脸上吹过，流下了雪融的水渍。

霞谷到禁阁的路并不十分遥远，在墓土被划为禁地后光之子们就对那里唯恐避之不及，将许多精力都投入到了修建图书馆与竞技场的道路，所以有其他的捷径。天色逐渐暗下去，高塔的身躯已经步入眼中，随着脚步声放大，放大，但没有失真，反而越来越能看清它的材质——石头。

很难想象前文明纪元的人是怎么用它们砌出通天高塔的。高塔的正门已经被封死了，原因是那里连接着死地的神殿，但并没有人把守，或许禁阁是个神圣的地方，无人敢亵渎，也或许是现在的光之子对它骨子里的恐惧早就胜过了铁规。

使者往封锁的大门看了一眼，他没有说什么，因为现在除了感慨光之子已经了僵化的体系还有更重要的事。既然是天空王国存放着所有资料的图书馆，那么或多或少会有那方面的书。但它涉及到了世界的本质，就不是谁都可以看的了，禁书区?那里应该有。

天从他进来之前已经黑了，长廊上用来照明的灯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被点亮。抬起头，因为光线原因顶部似乎没有尽头，在建筑物内却显得自身的存在极其渺小，这该是一个多大的工程。

光线都在青年身上聚焦，近似被两排人盯着的感觉多少让他有点不适，表达方式竟不由自主地向Daleth靠近，心想这里太肃穆了跟块墓地一样没点生机。的确，这里幽静无人，因为过于巨大，早在前文明纪元高塔在被建造时就禁止其他建筑物的建造。又因远离其他大型城市，相当于远郊，所以天黑后少有人前往。

注视久远的历史，会发现自己在遥远的时间之河中如此渺小而而短命，而产生不可言状的恐惧。从某种方面来说，一边是被封锁的死地，一边是处于风暴中心的伊甸，让夜晚的它更加恐怖了。

没记错的话禁书区在历史区里。他隐约记得不知道哪个禁阁长老说他可以进出那个区域。总之暗门就在某本书下边，大不了找上一两天，还能记起某些事。

青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谁在那里?”

余光瞟到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几盏灯光忽闪互灭。那个人的反应比他快，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出现在他眼前。好吧，幸好那人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否则他已经挂彩了。

是Sameth长老。意识到这一点后使者的眼神缓和了下来，女人的些许银发遮住了面颊，一头长发和白色的斗篷让她看起来有些像个……鬼魅，狐疑地问:“这么晚了您还在图书馆，冬天的使者?”

他回答，在与Alef交流了之后打算在这里查点资料，但是天已经黑了。

银发女人靠在墙上抱起双臂:“擅自闯入禁书区您应该知道后果吧？”话锋一转，她低低地说了句“这次就算了”，说罢数了数书架的层数，抽出几本书，从怀里拿出一根蜡烛点燃了它，用它点燃书架中的机关。

光柱逐渐浮现，将墙体一分为二，它们缓缓地旋转，或许是规模过于巨大，扬起了些许沙尘。使者拍了拍头，拍走落在他头发上的灰尘，禁书的区域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让人古往今来的求知的学者对世界陷入莫名的恐惧。

他不一样，他不想研究太多，只想粗略地了解一下少年眼中的世界，本来以为见了那么多事物所见的就是全部，但已知的另一面却暗流涌动。

“谢谢您。”“你本来就有去查阅的权限，只是应当报备。”长老的语气听起来在教训一个孩子。

Sameth又说:“您可以问我三个问题，”这是禁阁的传统，也是防止查阅的人找不到相关内容的书。使者沉吟片刻，问:“对于Alef的研究您怎么看?”

Alef的研究合情合理。暗与光的使用并不矛盾，它们也可以相互依存，比如说前文明纪元，先灵们在探索中学会了利用暗石做出各种机关与工具，这是有目共睹的——年代久远的仪器经过风暴，仍可以为光之后裔所用。暗就像光的影子——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影子，实体还存在，影子就不可能消失。

光之后裔，即光之子，源头就是先灵与光之生物的结合……没有了两种物质的均衡，又怎有前者和后者的存在呢？因此，“暗能量侵蚀”根本就是错误的，“融合”这个名词才更符合现状。暗之子被流放自始至终就是阴谋，排他性的阴谋。Daleth也就是前霞谷继承人，以及那历史上十多位暗之子，都是被害死的。

Sameth说，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详细

的内容在那些书里，我先走了。

“等会。”女人转过头，银发小幅度地飘飞起来:“还有什么事?”

“您可以帮我为那位照顾樱花树的朋友传句话吗?就说‘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