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文身

米心村地处南安城边缘的一方小山上，其陈设古老简朴，村庄两三步见牛羊，家家有黄狗，是无数人儿时待过的祖父母家的乡村。

栗阳很怀念这种地方，只是家家户户门前贴的符咒八卦一类的东西让她很不舒服，活像误进了半夜常玩的某恐怖元素解谜游戏。

“欢迎大家来到米心村！在这段日子大伙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好爽一把！”王桂花热络地招呼着从大客车上下来的客人。

“倩姐，咱们住一起吧。”栗阳笑眯眯地说，比起其他人，她比较担心季倩的精神状况。

“好，谢谢你小洁，你让我想起了……”季倩说着，欲言又止，连忙接过了栗阳的行李。

这个憔悴的女人还不知道，她牵挂的孩子已经被林贺送去了医院，等待她的，是一个崭新的未来。

栗阳和季倩被王桂花安排住进了一个农家小院，许是因为栗阳自称是蔡秀丽的亲戚，王桂花倒是对栗阳格外照顾，至少分给她们的院子在整个村子里算是宽敞整洁，只是，她们住的瓦房共有四间小卧室，还有两间，王桂花分给了两个中年大汉。

长久的社会规训和不时冒出的社会新闻，让身娇体弱的女子总会对陌生的体魄强大的男子产生莫名的恐惧感，季倩拿这事同王桂花反映，却被她一个白眼拦下。栗阳见换“室友”无望，便将季倩的行李搬到自己的房间，劝慰她这段时间两人一起住。

“要是林贺在就好了……”栗阳丧气地想，换作平日这种情况也就算了，栗阳法典一拍，打个电话就没人敢招惹她，可是现在，王桂花的目的就是让她们永远留在这个村子里，这时候在她们的房子里塞两个壮汉……

唯一可以给栗阳安慰的大概就是耳洞里埋的耳麦另一头连着林贺的通讯器。

“嗡嗡一一”栗阳的手机震了几下，点开是高中认识的朋友吴愿发来的消息。

“大律师，最近忙吗？我回来了，有空见个面啊，自己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栗阳删了他的信息，眼眶竟有些湿红。

她已经好久不敢用这部手机联系别人了……

咖啡店那次，是她和蔡秀丽女婿陈涛的第二次见面，陈涛称自己的妻子许芝两年前被骗到了一个神神叨叨的组织，一次和闺蜜去旅行后二人再无音讯，直到上个月，他的手机收到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女人的侧脸，离的有点远，从轮廓可以依稀辩认出是许芝，女人瘦弱憔悴许多，最扎眼的是女人扶额时右手腕的红色文身。

陈涛找了许多人问文身图案的来源都毫无线索，还是栗利托朋友一一计算机大佬赵鸿在数据库里疯狂搜索一天一夜才有了些眉目。

文身上的图案最早是民国时期米心村的标志，直到解放前还在用，现在已经佷少人知道了。

陈涛说蔡秀丽这两年为了找女儿没少折腾，报了几次警还是没线索，奇怪的是王桂花的女儿明明是和妻子一起丢的，人家竟一点不急。

“妈是觉得王桂花有诡，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不伤害那孩子，妈那么善良，怎么可能……”

栗阳拷了当时的监控录像，和助理武槐安来了个“现场重现”。

和林贺想的一样，栗阳在扮演蔡秀丽攻击武槐安时需要很不自然地调转方向，身体罩住宁依依的那几秒，蔡秀丽应该是说了什么……

可惜宁依依这孩子醒后油盐不进，栗阳决定换个人下手，

栗阳抱着一摞文件挤进了林唤办公室，林老爷子接了大半辈子案子，对米心村颇有印象。

“如果有人把这些案子连起来或许会觉得米心村盛产犯罪分子，但这里在我年轻时也曾是个安静详和的村子。”林老爷子叹了口气。

“我想借这个机会调查一番，不知老师……”

“得了把您，这时候知道叫老师平时不都叫老头吗，这种要命事不是律师干的。”林唤撇撇嘴，看着桌子上汩汩冒热气的茶。

“啪！”栗阳把文件拍在桌子上，“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为了我方当事人的最大权益和那些还在迷途的人，我们这些人总该做些什么。”

“你是要抢警察的饭碗吗？”

“如果能联合警察当然最好，只是目前证据太少，猜测又太大胆，我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

“真是傲慢，世界上又不只你一个聪明人……”林唤嘟囔着，端着茶杯离开了办公室，他知道栗阳这孩子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根本劝不住。

赵鸿给栗阳的手机上装了个防入侵和追踪的小程序，无论是谁，只要输入了相应密码，就能看到栗阳的实时位置。

“不过做戏要做全套，他们想看你的聊天记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你仍要小心。”

栗阳的手机里有两个卡一张储存她自己，一张储存她伪装的各种假身份，比如这次的叶文洁，这几天她偶尔切换到自己的帐户。

“万一手机被搜上去关机了怎么办……”

“系统能追踪到手机关机前的最后位置。”

……

米心村的夜，伴着乡村的流水蝉鸣，倒是格外幽深静谧，只可惜栗阳这波不是误入桃花源，反倒是羊入虎口。

“小洁，我害怕，睡不着。”季倩躺在床上蜷着身子沮丧地说。

“只是第一天，王桂花还没有取得我们的信任，不至于做什么。”栗阳心说，但还是走到季倩身边像妈妈哄孩子一样轻轻拍她入睡。

栗阳本就不是很能睡着，加上米心村的陌生环境，让她彻底失眠，栗阳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出了门，她不敢拿手电，只能靠手机显示屏的光慢慢前行，深夜村庄寂静仿若无人，她和栗利从小在乡村长大，两人很喜欢去村庄尽头冒险。

栗阳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努力记路的心情盖过了慌张害怕，“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有宝藏”她和栗利从小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小路的尽头是一条幽深的小树林，大晚上黑的吓人，视力不好的人总会在这种地方误以为自己见过神鬼，栗阳打开手机的手电，用手拢着光小心前行。

树林中掩藏着一间破旧柴屋，这个时间竟然还亮着光。

栗阳想拔腿就走，但总些怕死又好奇心旺盛得很的人无论何时都会秉持害死猫的心态前行，栗阳犹豫的时候已经俯身走到了老柴屋底下。

昏黄灯光下，栗阳看见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脖子上套着硕大铁链，正在痛苦的呻吟，而她的右腕上，有一个红色的文身。

“难道是许芝……”栗阳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哆哆嗦嗦地用手机拍照取证……

突然，她看到身后的树林里有手电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