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铺之中,陆妄轻冰凉的指尖轻触她的长睫,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皮,像一种若有似无的戏弄。
阮酒睁开了眼。
这是一间密闭的卧房,门窗紧锁,密不透风。红木镶玉的花灯幽幽燃烧,映照出少年晦暗的脸。
他额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后脑勺的发髻乱了,索性直接把玉冠拆下,披散乌发。察觉到阮酒打量的视线,陆妄轻只是轻笑了声,冰冷的手指抚摸上她的脸。
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幽暗晦涩的情绪。
陆妄轻什么都想起来了。
知道他并非所谓“阮轻”,而是陆妄轻,来自无影阁,是一名见不得光的杀手,十指沾满鲜血,来到京城,是为了杀掉阮轻。
先杀阮轻,再杀阮酒,毁掉整个皇族。
这三年的欢愉,都是他偷来的。
可他已经变得十分贪心,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要,只想把她留下来,将她藏在暗不见光的地方。没有人发现她,她只属于他一人。
他的脑海中满是血腥与杀意,已经在她面前暴露,那便无所顾忌,他要将所有碍眼的人统统处理。
“皇姐。”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按压着阮酒的唇瓣。
陆妄轻笑着问,“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女子眨了眨眼,似乎当真依他所言,仔细思考片刻,忽然问道:“疼么?”
陆妄轻微愣。
那只柔若无骨的手绕到他的后脑,隔着柔软的乌发,温柔地抚摸过他摔伤的地方。
“伤口处理过吗?”阮酒看着他的眼睛,“疼不疼?”
她的眸子清澈明亮,连日月星辰都为之黯淡失色,陆妄轻凝视她良久,手指一点一点收紧,如往常一般环住她的腰身,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道:“疼。”
她骗他,利用他,直到现在还在哄他。
真想把她也杀了,将她的尸体冻住,这样就只有他能拥抱她、亲吻她,他们就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可他做不到。
他好喜欢她。
轻纱摇曳,红烛幽暗,密闭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陆妄轻枕着阮酒的双腿,乌黑的长发散落,与她艳红的裙摆勾缠成靡艳的花。
女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压着他后脑的伤口,药酒的气味在鼻尖弥散,却遮不住她身上的幽丽的体香。
“受了伤应该及时处理。”阮酒按了按他的太阳穴,勾起的尾音似嗔非嗔,“伤的还是后脑,已经失忆过了,你还想变傻子吗?”
陆妄轻抱住她的纤腰,脸贴着她的小腹,反问道:“变成傻子不好么?”
他的语气很认真。
真相如此残酷,他倒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如过去那三年一般,干干净净一张白纸。
可那本就是意外,他总要面对真实的自己
肮脏的,卑劣的,阴暗的。
但他显然不能这么做,他不可能将阮酒置于危险之中,他必须清醒着去处理这些。
陆妄轻仰头看她,见她漂亮的眉眼中满是自己的倒影,忽然在想,她对他的身份,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他把阮酒掳来这里,她不哭不闹,连他是谁都没有问一句。
甚至,还认下了那句“皇姐”。
呵,他才不想喊她皇姐。
“陆妄轻。”
阮酒正在用丝帕擦拭陆妄轻额角的血迹,冷不丁地听见他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