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欢渡 6.破碎(2)

病发的正烈，她神智不清之下，出现了颇多幻觉，脑子里一片混沌，记忆出现了重叠，儿时的欢乐时光中夹杂着流落孤城时的黑暗，数不清的生熟面孔也开始一一浮现。

宋栖时身体微微颤抖，双眼终是把持不住，一串串泪珠从好看的双眸里滚落，终是浸湿了睫毛，就这么啜泣着。

凌不疑“栖时？”

一滴泪滴在凌不疑的虎口处，他才发觉宋栖时不知何时还是泣不成声。

凌不疑“如何了？若是难受便咬着我。”

凌不疑以为是身上的病痛让宋栖时忍不住才落的泪。

宋栖时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尽了，腿软的不像话，全靠凌不移搂着才勉强没倒下。

见宋栖时被折磨的痛苦万分，凌不疑竟紧张到身上平填了一层冷汗。

太医院的人怎来的如此慢？

宋栖时“让…让我出去……”

身子上的痒痛宋栖时可以忍，咬咬牙撑到太医来也就过去了，可脑子里不断涌进的记忆，模糊的、熟悉的、生疏的……什么都有，着实让她承受不了。

她挣扎着，妄图从凌不疑的怀里抽离，到冰天雪地中寻得片刻冷静。

凌不疑“栖时，你忍一忍，太医很快便到。”

凌不疑唯恐她不小心再伤了自己，搂着她的手臂又加了几分力度。

宋栖时“你放开…”

宋栖时“你放开我…让我出去！”

她被困住后更觉得心烦气躁，头痛欲裂，情急下，竟无端的生出了一起狠劲，将凌不疑猛的推开。

抬眼，宋栖时便看到被推开一两步之远的凌不疑，满眼惊讶之色的看着她。

那眼神，当真刺痛了她。

一如当年宋栖时死里逃生回到长安城时，阿父见她第一面的模样。

她浑身肮脏，衣裳破烂不堪，身上带着尸体的腐臭味，太尉府上下皆带着鄙夷之色，连同她的亲生阿父。

无人问她经历了何事，也无人关心阿母的生死，她在死人堆里躲藏杀身之祸，在街角旮旯里过夜避寒，在街头乞丐堆里苟且偷生……所有的一切都无人问津，这肮脏混乱不堪的经历，连同所有爱恨畏惧，都被她绞碎后带进封存的心里。

而后，她依旧是风光无限的朝廷命官宋太尉的嫡女。

宋栖时“别看我…求求你了别看我……”

宋栖时慌乱的用手遮挡凌不疑的视线，她知道现在在凌不疑眼中，自己一定疯癫至极。

凌不疑“栖时，你告诉我怎么了，栖时…”

凌不疑意识到宋栖时的异样。

宋栖时“别看我…”

凌不疑“我是凌不疑，栖时，难受你同我讲出来，好不好？”

他用最轻柔的声音安抚宋栖时，但他不敢轻易靠近或触摸，宋栖时此刻太过敏感脆弱，仿佛一碰，就碎。

大概是再承受不住这压迫又羞耻之感，在凌不移来不及反应之际，宋栖时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殿外。

冰冷之感扑面而来，肃风毫不吝啬的开始侵蚀她的身体。

宋栖时忽的停在一处，仰看漆黑一片的天际，一时间天旋地转，交替映在眼里的是白雪皑皑，再之后，又是乌黑一片。

她重重的倒在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