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奇诡

一

有一天晚上叶子发烧，而那天爸爸刚好去外市参加一个写作论坛，妈妈一个人半夜带着叶子去医院，整宿没合眼。妈妈的公司不允许请假，她只好第二天急急忙忙赶回去工作。因为没休息好，妈妈出了很大的差错，结果被老板当众大骂一顿，这一次，使得妈妈丢掉了自己争取了很久的一个项目。因为这一个错误，她多年的努力成了泡影，被竞争对手嘲讽，被从前的朋友怜悯。妈妈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所有的一切从小流汇成滔天巨浪，淹没了妈妈的理智，她递了辞职书。

“大作家，你有自己的梦想，那我呢？我就不配有自己的生活了吗?这么多年来，你有考虑过我，考虑过这个家吗？你觉得我不懂你，那你真的懂我吗？”叶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梦里反复浮现出爸爸搬出家的那天，妈妈那张憔悴而布满泪痕的脸。她躲在角落里，偷看到了这一切。

从来不抽烟的爸爸拿着烟，沉默地抽着，原本稳稳当当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烟雾缭绕中，只听得见妈妈撕心裂肺的倾诉。良久，爸爸才吐出几个烟圈：“那，我还是离开比较好。”他似乎不愿意提及那两个字，只是嗫嚅道：“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等叶子年龄再大点，再过几年，咱们就······”

那两个字终是妈妈也没提出来，但两人就此分居了。

那时候他们让叶子自己选择和谁住，叶子说想和他们两个在一起，于是她一个月呆在爸爸这，一个月跟着妈妈。

生活真是一个圈，是两本红色的证将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连结起来，也会是两本红色的证，宣告从前亲密关系的破碎。妈妈辞职后自主创业，虽然非常辛苦，却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生活也逐渐好了起来。只是她对爸爸依旧有怨言，动不动就数落爸爸已经成了妈妈的习惯。叶子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支持他们的选择，只要爸爸妈妈能够过得更加幸福。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梦见这个场景，她还是会感觉到害怕，和那深入骨髓的寒冷。

叶子突然一骨碌坐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出了一身冷汗，准备去洗把脸再睡。

她一路摸索着，也没有开灯，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她瘦削的脸颊，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水滴从指尖滑落。她算是舒服多了，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准备回去继续睡，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困死了······”恍恍惚惚间，叶子似乎看见镜子里有一个不属于她的身影。

镜子以中心一点向四周扩散着水波纹一般的血色微光，一浪高过一浪，最终汇集成一个越发清晰的黑色数字：一个大写的九十九。

叶子吓到一屁股坐到地上，瞌睡猛然间就醒了。

她试图坐起来，却发觉自己从脖子到肩膀，一直延伸到大腿肌肉都是僵直的，后背发麻，根本动弹不得。她想叫妈妈，却害怕到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极力控制着一呼一吸，生怕镜中的诡异“身影”发现自己。

但随着那个身影越靠越近，叶子也看的越来越清晰，甚至感觉到一种熟悉感。

“叶子！叶子！”一听到这个声音，叶子突然不害怕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凑到镜子前。

居然是爸爸！

随着红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亲切的脸，爸爸正站在她面前，一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看起来甚是骇人，他焦急地看着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