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房间

家长座谈会后的第二天，是个星期天，妈妈一早就戴好袖套，一副大扫除的样子。

冬冬在客厅里削筷子剪硬纸块做螺旋，他要把一辆微型卡通车，改成螺旋桨的。螺旋桨既然能把小船推走，也应该推得动卡通车。何况，卡通车自己还长着转辘呢！

爸爸在卧室里看书。他桌上码的一大堆书，冬冬翻过，还是那些关于树啊虫啊的老一套，爸爸恐怕是留级生，总读那几本书，没新的。

爸爸和冬冬都很安静，纪律很好。

倒是妈妈那边吵：“咚！……”“噼啪！”

她在干什么呀？要是冬冬弄出那么些声音来，她早就来检查了。

“哗啦！”好像是铁链子的声音。冬冬抬起头，愣了一下，就往自己的小房间冲去。

冬冬的房间被扫荡了。

跳跳球变形车喷水枪，一大堆五颜六色的香烟壳制成的“豆腐块”，冬冬用六本连环画换来的三颗子弹壳，妈妈图书馆里用过的硬卡片，冬冬试过的，剪成尖菱形，做飞镖漂亮得很，还有爸爸不要的自行车软锁，冬冬准备用它做一副手铐，玩抓小偷的时候，就可以当当然然地做警察。

火柴盒、贴画、花花绿绿的公园门票……

这些东西是冬冬的好朋友，它们在冬冬的房间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得很。

现在，它们被妈妈赶到墙角落，集体站墙脚。

“以后得到同意才许摆弄这些玩艺儿，不然你老不专心！……没个好习惯！”

妈妈把冬冬的宝贝，胡乱塞进一只小柜，还用一把锁锁上了。

看来，妈妈是在配合老师。

妈妈配合起老师来，比老师还厉害。

眼看清扫结束，妈妈忽然想起什么，弯腰朝冬冬床底下瞅。

冬冬从背后一把抱住妈妈的腰，连声说：“妈妈，你休息吧休息吧！”

妈妈回头盯住冬冬，冬冬只好松开手，谁也别想骗住妈妈，妈妈的眼睛像神探麦考尔。

妈妈钻到冬冬的床底下。冬冬一屁股坐到地板上。爸爸晃晃悠悠转到冬冬房门前，一看妈妈只剩下两只脚在外面，也不由得“嗬！”了一声。

冬冬抬起头，求救地看着爸爸，爸爸坐到冬冬身旁，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这叫东床(窗)事发啊！”

冬冬不懂，也不想问。妈妈正从床底下往外扔东西呢！张牙舞爪的小树根，龇牙咧嘴的松果，几只装了土的瓶子，里面有各种形状的虫子，还有一小堆石块和乱七八糟的枝叶小草。

妈妈倒退着爬出来，也坐到地板上，面对着冬冬和爸爸，半天，眼泪汪汪地咬出三个字：

“垃圾堆！”

冬冬看到妈妈，爸爸和自己，正好在地板上坐成个规规矩矩的“品”字，自己身边有爸爸那么大的一个口，床下这堆“垃圾”又是爸爸和自己合伙干的，两口对一口，冬冬很有信心地挺直了腰杆。

妈妈不管冬冬，只用湿湿的眼睛盯住爸爸。冬冬开始有些不安。

“你就是忘不了它！”妈妈的声音像用新鲜酸角泡过，把眼泪都酸出来了。

“谁?！”冬冬紧张起来。

“……”爸爸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那匹老东山！”妈妈干脆像小姑娘一样的呜呜起来。

爸爸忙到妈妈身边为她擦眼泪，像哄小孩子似地说：“忘得了忘不了，我这不是好好在这儿保护妇女儿童吗？”

妈妈推开爸爸，气愤地说：“保护？冬冬都让你拐给老东山做干儿子去了！”说完，自己倒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两颗泪珠珠。

爸爸马上灵牙利齿起来：“冬冬，你看妈妈多了不起，让你做老东山的干儿子了！老东山的这些礼物，妈妈当然不会塞到垃圾洞里去的。下午，我们就来做标本。冬冬，你教妈妈，你妈妈是个巧手，她会把标本弄得像插花一样漂亮……”

妈妈从地上站起来，看都不看爸爸一眼，走出房门，从脑背后丢过来一句话：

“阳台左边的一半给你们。……以后再让我在房间里发现山茅野草的，就插到你们脖领子里去！”

冬冬想象爸爸和自己脖领里竖起些枝枝叶叶的模样，忍不住在地上打了几个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