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众生

沈夜你是？

柏桦小公爷，这么快就不记得柏某了？

沈夜柏桦！怎么是你？

柏桦柏桦，段三郎，随小公爷怎么叫都行。

柏桦我今日来，是要带您去救绮罗。

小丁猫段三郎？

小丁猫悄悄靠近沈巍，低声问道：

小丁猫这不会是老岳那个老相好吧？

沈巍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小丁猫眼睛一黯，总觉得这人的气息莫名熟悉。在一旁插嘴道：

小丁猫你是不是从前那个水鬼？”

柏桦……是。

提起水鬼，沈夜登时又火冒三丈，他并不知道岳绮罗与他的过往，如果知道了没准沈夜会更加暴躁。即便不知道，可他也不肯相信段三郎，要不是顾及哥哥在场，他很难保证自己不当场撕了他。

沈夜你害过我娘子多少次，如今居然敢来此说带我去救她，你有几个胆子还敢来骗我？

沈夜莫非，你和那臭道士是一伙的？

柏桦是，但也不是。你可以不信我，但是绮罗的安危耽误不得，不管你我之前有过多少恩怨，如今我既然来了，便不会在意这条命。不论如何，你不能拿绮罗的性命当作儿戏。

沈夜我的女人什么时侯轮得到你来关心！

小丁猫你们先别吵，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救人吗？

小丁猫那个……朋友，你说你知道老岳在哪，此话可当真？

柏桦自然当真，绮罗正被囚于玄清的密室。

沈巍密室在哪？

柏桦皇城。

几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这个玄清居然躲到了皇城里，难怪这几天他们把整个大宋刨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影。段三郎一五一十将方才密室之事说了清楚：

方才，正当他下定决心想与玄清决一死战之时，狐妖胡千娆闯了进来，惊慌的单膝跪在地上向着玄清禀告：

胡千娆主上，发现了几个幽冥的人在附近徘徊，属下生怕打草惊蛇，特来请示主上，想来，此地怕是不保。

玄清幽冥怎么可能查到这来？难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胡千娆属下不知。

段三郎和岳绮罗都长舒了一口气，收回尖刀

柏桦 主上，幽冥来者不善，若此时有所动作，当心小不忍则乱大谋。

玄清也罢！你也别得意太久，我现在杀不了你不代表你能一直活着。

岳绮罗那我倒是想听听你有什么好办法。

那不以为然的态度，仿佛与玄清讨论的并不是有关她的事。

玄清呵呵，你就再最后张狂一下吧！ 约莫还有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以后，不管是夜尊，还是斩魂使，他们谁都救不了你！哈哈哈哈

岳绮罗嘴角噙着笑，那叫一个云淡风轻，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快被疼死了。

玄清张狂离去，如今，他的大计已是万事俱备，只差时辰一到，以岳绮罗这个不灭的灵魂作为最后的献祭了。

柏桦是你将幽冥的人引来的？

胡千娆我只是一时不小心，暴露了踪迹，没想帮你们！

柏桦我……谢谢。

胡千娆行了，你明知道我不需要这些虚言的。你还是快去看看你的老相好吧，她好像快不行了！我替你们守门，有什么话快些说，一会怕是要穿帮了。

“岳绮罗……”

“岳绮罗……”

岳绮罗狠狠地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个难缠的声音甩掉，可无论她怎么做，那声音就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放，而且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这样的声音伴随着头痛，不禁让岳绮罗一度怀疑自己得了重度的神经衰弱。直到刚才虚惊一场，岳绮罗高度紧张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她惊奇的发现，她居然能与那个声音对话了！

岳绮罗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只有我能听见你的声音！

那个陌生的男声继续絮絮叨叨：“因为你的灵魂，是我给你的！”

岳绮罗什么？

“你想要挣脱一切束缚的力量吗？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我将赐予你无限的力量！”

岳绮罗你到底是谁？

“我是神，世人最敬仰的神！”

岳绮罗呵呵，我最讨厌神了！

“这可由不得你，把你的灵魂交给我吧……”

柏桦绮罗，你还好吗？

岳绮罗的眼睛渐渐清明了起来，该死的，刚刚那一瞬，她差点就陷入那个陌生男子的精神领悟里出不来了。

岳绮罗不好……段三郎，你能帮我办件事吗？

柏桦你我之间，直说便是。

岳绮罗如今我被困于此，实在猜不透玄清意欲何为。你帮我去找我夫君，让他想办法去救齐瑾齐烁……

柏桦齐兄！他怎么了？

岳绮罗一愣，这才想起来，段三郎便是齐烁的好友，当日重逢还是在齐烁的院里呢。

岳绮罗玄清给他们下了蛊毒，以他们性命威胁我。你若能帮我解了后顾之忧，我便能无所顾虑了。”

柏桦我竟没想到，齐兄也……好，此事交给我。

岳绮罗顿了顿，想是段三郎并不知道文镇惨被屠杀的事，决定还是不告诉他了，免得他太过激动又想做那些以卵击石的傻事。

岳绮罗还有……你让他们务必查清楚玄清的意图，我总觉得他费尽心机，求的不是什么简单的……还有那个我想不通的法阵，实在是疑点太多……三郎，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只要你帮我这一回，事成之后，我便去求斩魂使，让你做回一个真正的人，好吗？

柏桦我不要你承诺我什么，我不为你，也是为了齐兄。毕竟齐兄是我唯一的朋友。如今事态严峻，我这便去了，你多保重。

小丁猫他爷爷的！沈夜你别担心，你堂哥堂弟的事我和斩魂大人替你解决了。你尽快去找你娘子吧！

沈巍一切小心。

胡千娆早就在一旁等候接应，瞧见了赶来的二人，忙道：

胡千娆如今看守密室的小妖都被我诓出去了，玄清现在在祭坛那边，但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赶来，你们动作要快！

沈夜我倒是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要主动送上门来了！若来了正好，不来本尊还要去找他呢！

正说着，密室的石门缓缓开了。

岳绮罗已经没有力气在抬头去看来的是谁，数日来的折磨早就让她筋疲力尽，无力的挂在铁链之上，也不管脖颈处有多难受，总归是能歇一会了。可是这一幕却狠狠的扎在了沈夜的心上，扎的他鲜血淋漓却并不自知。周身的铁链又粗又重，一头连着石壁，一头连着的，是数个铁钩。那大铁钩子上粘附的皆是岳绮罗的血肉，有的已经干涸凝固，有的还在向下滴着红色的血，不知到底伤过几回。还有那纤细的双手，被钩子死死地穿了过去，动弹不得，只剩指尖还在完好的垂着，。再瞧那惨白的小脸，紧闭的双眼没有一丝生气，脖颈也被粗沉的铁链磨的血肉模糊。

沈夜绮罗……

沈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挪到她的面前的，每走近一步，她身上刺眼的血迹就瞧得更清楚一些，他的心就更疼一些。

沈夜对不起，我来晚了……

闻言，岳绮罗终于睁开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那个念了无数遍的人，干裂的唇蠕动了一句：

岳绮罗夜，是你吗？

沈夜大手一挥，那些沉沉的铁链纷纷落到了地上。铁钩子生着倒刺，从血肉里出去时又带了许多新生的肉，疼得岳绮罗闷吭一声，冷汗湿了全身，眼前都发白了。没了那些冰冷的铁链束缚，岳绮罗无力的向下摊去，正倒在沈夜的怀里。

停留在门口的段三郎紧攥拳头，像他这样废物的人，连救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做不到，他又有什么资格赖在此地呢？段三郎长叹一声，转过了身子，不想再看。

胡千娆默默陪着段三郎在外等候，一言不发。

沈夜轻轻揽住怀里虚弱的人，生怕碰疼了她，替她擦干净头上的虚汗，只觉一阵心疼。轻声问道：

沈夜怕么？

岳绮罗我虽苦着，但满心满眼都是你，想着你总会来，想着你总会惦念着我，我就不怕了。伤口再疼，可还会有你这么一个人肯心疼我，我就不疼了。盼着盼着，这不，你果真来了！

沈夜对不起，是我把你弄丢了……两回，这一次，我找到了你，就再也不会放手了，小阿月……

岳绮罗夜……

沈夜以后我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我保证。

沈夜从今以后，不论生死，我定与岳绮罗不离不弃，相伴一生，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岳绮罗若真有那么一天，我非死不可，我倒宁愿你能活下去，最起码这世上还能有一个一直记着我的，也算我没有白来过。

沈夜不许说傻话！ 我带你回家！

岳绮罗好。

出了密室，段三郎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就见本来靠在沈夜怀里假寐的岳绮罗猛地睁开了双眼。

岳绮罗不对！

岳绮罗抬起了头，猛拍了两下沈夜的肩膀：

岳绮罗等等，先放我下来！

沈夜怎么了？

岳绮罗三郎，你快再让我看一眼那个八卦阵！

段三郎没有迟疑，立刻化了水镜给岳绮罗看。只见岳绮罗越瞧脸色越难看，最后直接蹲下来随手捡了块石头，在地上对着水镜描画起来。

沈夜向来对奇门八卦不感兴趣，也看不出来岳绮罗画的是个什么鬼符。不过就算没人看得懂，也没有人上前去打扰她，他们都知道在这个关节骨上能让她如此执着的，一定不是小事。能看得出来的，只是岳绮罗画的比水镜里的要多出许多。若是水镜里的八卦算一个小的阵，那么岳绮罗画出来大大小小的足有三十六个，到了最后，三十六个法阵占了横竖一丈的地盘。

直到画上了最后一笔，那小石头才被无情的丢下。岳绮罗晃了下身子，有些支撑不住，沈夜眼疾手快的扶住，

#沈夜这是什么？

胡千娆横看看竖看看，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其中另一边的小阵道：

胡千娆这不是玄清吩咐过我设在灵州的吗？你怎知这图？

沈夜突然想起来了方才那小妖禀报的遍布各地的奇怪建筑，隐隐明白了什么。又问了一遍：

沈夜这是什么阵？有什么用？

岳绮罗这是天罡大阵……

岳绮罗我终于知道玄清千方百计谋划的是什么了，他做了皇帝，只为了名正言顺的在天下布阵，他以蛊术夺人寿命，是为了壮大此阵的力量，他屠了文镇，是想要冲天的怨气……

岳绮罗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想长生而已，却没想到，是我低估了他。

岳绮罗他要的，是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