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夜（中）

　　“我不走，睡吧。”程子凌沉默了很长时间，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他一直定定地看着吴因，眼神在她脸上逡巡，一边看着她不满地嘟起来的嘴，一边听着她时不时叫出来的“子凌哥”。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清楚地意识到，吴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了。

　　程子凌向来一片沉寂的心底好像有什么炸开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吴因是郑如蕙的女儿，他听见自己心里对自己说，她是郑如松的外甥女，她比我小九岁，她是我的……妹妹。

　　吴因睡熟之前程子凌都坐在床边，他反反复复地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渐渐地，吴因手上的力道松了，柔滑软腻的小手滑落在程子凌的手心，程子凌安静地看着手心里的那只手，看着她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看着她手上每一条细细的纹路。片刻，他把吴因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离开了客房。

　　客厅的电视柜里有个医药箱，程子凌记得这好像是房子装修好了之后李晖帮他添置的，他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盒退烧药，又去倒了杯热水，这才又回了二楼。

　　“因因，”程子凌把药和水放在床头柜上才去叫吴因，“起来吃点药再睡。”

　　吴因没什么反应，大概是没听见，程子凌犹豫了一下，伸手隔着被子拍拍她：“因因？”

　　“嗯……”吴因艰难地睁开眼睛，“子凌哥……”她又去抓程子凌的手，抓到了就抱着往被子里放。

　　程子凌被她扯得一踉跄，“因因，吃药。”他们就程子凌的手拉锯起来。

　　“嗯？”吴因现在脑子有点迟钝，转得很慢，不明就里地看着程子凌。

　　程子凌好不容易把手拽回来，指了指旁边的药。“把药吃了再睡好不好？”

　　好在吴因还是懂事的，仔细地想了想，点了点头。程子凌看她点头赶紧拿过旁边的抱枕，扶着吴因靠了起来。他端着水，把药送到吴因面前，吴因面露难色地捏起那两粒药，抬头撞上程子凌毫不通融的目光。

　　“不行，必须要吃。”程子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哦——“吴因嗓子又干又哑，咳了两声，心一横，把药吃了，和着水皱着眉吞了下去。程子凌拿来的退烧药不是胶囊，进嘴很苦，吴因灌了一大口水才压下那股苦意。

　　“水喝完。“吴因把剩下的大半杯水递回给程子凌，程子凌却没有接。

　　“好烫，“吴因眼里带点哀求地看着他，“等一会再喝行吗？”

　　“没那么夸张，喝了热水才好得快。”程子凌不留一点情面。

　　吴因只能分了好几口灌下了热水，程子凌这才接过空空的玻璃杯，又取走了抱枕，“睡吧。“

　　“那你走吗？“吴因躺下，趁着程子凌掖被角额的时候小声问道。

　　程子凌的动作僵了一瞬，很快就继续仔细地把被子的边边角角都整理好，过了好一会儿吴因才听见他的回答，“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好。”吴因弯起泛白的双唇，舍不得闭眼，悄悄看着程子凌的背影。

　　“闭眼，”程子凌转身看见吴因眼睛还睁着，“快睡。”

　　退烧药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安神的效果，吴因很快又是哈欠连天了，程子凌还没坐多长时间她就睡得沉沉的了。程子凌放轻了脚步，出去洗了杯子，拧了块毛巾回来。他先试了试吴因额角的温度，烧得还是厉害，他皱着眉把毛巾放在吴因额头上，只在房间里留了一盏小夜灯，自己就靠在床边的扶手椅上。

　　手机适时震动了两下，他打开一看，是加布里埃尔的消息，现在巴黎那边还是下午，加布里埃尔发消息来问他最近国内分公司的发展情况。程子凌立刻开始打字，两人交换了一下各自的信息，又讨论了一下自家EARC公司的发展前景。

　　——安东尼，我实在忍不住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加布里埃尔聊起了工作以外的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