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很快就到了新年联欢会这天，张丽老师安排我提前到解放军歌剧院门口负责集合本班同学。解放军歌剧院离我家很近，步行只需要5分钟。十二月底的北京天气已经非常冷了，我双手插兜站在凛冽的寒风中使劲吸着鼻子，心里后悔为什么没有晚点儿出来，非得一大早跑到这里来喝西北风。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一个被白色羽绒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生从远处走来，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不知里面装着什么，走到近处我才认出来者正是“洋娃娃”沈璐。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我，打个招呼迎面走了过来。

闲聊中我发现沈璐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好像化了淡妆，令本就十分可爱的她平添几分妩媚感觉。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结果被沈璐发现，她脸上一红问道“你看什么呢？”

“呃。。。没看什么，内个。。。你今天是不是化妆了？”我赶紧把目光瞥向一边。

“你看出来啦？”沈璐微笑道，“我是今天联欢会的主持人，出门前在家化了点儿妆，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啊？那么厉害！”我由衷地赞叹道。

“哪有啊，我只不过是从小练习朗诵而已。”面对我的夸奖沈璐表现得十分大方，举手投足间带出一份从容与自信。她无意中看到我拿在身后的武术刀，问道“你是咱们学校武术队的呀？”

“是啊！”我点头说道。

“你们今天的表演被安排在了整个联欢会的中间部分，应该算是重头戏了。我刚拿到节目单的时候就特别期待你们的表演，比那些唱歌跳舞的节目精彩多了，你们一定要好好表现哦！”沈璐一脸兴奋地说道。

“嗯嗯，您就擎好儿吧！”我得意地说道。

眼见班里的同学已经来了不少，我耸耸肩膀对沈璐说道“我得去组织一下我们班的同学了。。。”

沈璐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你快去吧，那咱们一会儿后台见啦！”

“好嘞！一会儿见！”想到一会儿还能见面我的心中竟生出一丝期待，可能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沈璐产生了好感。当然这种好感绝不是想要与她发展成恋人关系，只是单纯对她个人魅力的欣赏。沈璐不仅多才多艺，而且长得还那么可爱，给我的感觉就像圣斗士星矢里的雅典娜一样自带光环。原以为像她这样的女生是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可是经过这几次接触下来却感受到她十分平易近人，这一点在各方面都是如此的优秀人身上实是难能可贵。

辞别沈璐，我招呼着已经到场的同学过来集合。此时全校师生还未到齐，就已经把XTJ胡同塞得满满当当。后来教导处老师眼见现场实在太过拥挤混乱，便通知各班按顺序进场，根据安排我们班坐在二楼右手边最后两排的位置。

我招呼着张小波带领本班同学先行入场，自己则留在剧院门口处继续等待其他同学。随着联欢会开场时间的临近，我心里不由得焦躁起来，只因为直至此时还没有看见耿凡出现。

她会不会记错时间了？还是因为身体不适不来了？千万别是来的路上发生了意外。。。我在剧院门口不停地踱着步子，这时剧场的喇叭里传出沈璐的声音“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联欢会已经开始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还等在剧院门口。正当我犹豫着是否还要再等上一会儿时，就见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头戴粉色毛线帽子的熟悉身影出现在远方，我下意识赶紧迎了上去。

见我迎面走来，耿凡明显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干嘛去？”

“呃。。。我看见你来了，过来迎一下。。。”虽然刚才还在为耿凡没来而急得心神不宁，但是见面后才发现自己仍是不敢面对于她。

“你。。。一直在这儿等我？”耿凡不可思议地问道。

“走吧，已经开场了。”我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只是盯着自己的脚面点了点头。

耿凡轻轻嗯了一声，跟着我走进剧场。

“你怎么来晚了？”我故作随意地问道。

“我睡过头了。。。”

“哦。。。”

当我俩找到本班位置时所有人已经全部就位，只在最后一排中间和靠近走廊的位置留下了几个空位，我试探着问道“你坐哪里？”

耿凡望着中间的座位摇摇头，说道“我还是坐这儿吧，换过去太麻烦了。你呢？”

“我也坐这儿了，要不一会儿表演节目还得换出来。”我俩都给自己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于是心照不宣地并排坐在靠近走廊的位置。

这时第一个节目已经开始，我俩脱掉大衣假装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上的演出。可是很快我就坐不住了，心里如同像长草一般蠢蠢欲动，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耿凡，忽听她突然开口说道“你一会儿要表演什么节目？”

我被吓得不轻，赶紧收回目光投向舞台“呃。。。武术。”

“哦，就是你们一直在学校里练的内个？”耿凡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方向说道。

“对，我们现在每周六都要在学校训练一个半小时。”

“是么，那。。。挺好的。”

“嗯，还行吧。。。”

我俩就这样小声地聊着天，虽然气氛有些尴尬但彼此十分默契，谁也不愿轻易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闲聊之间，就见耿凡好像变魔术一般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我的面前，双眼仍是直视着舞台，说道“给你。”

看看眼前的棒棒糖又看看一旁的耿凡我简直受宠若惊，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耿凡见我迟迟没有伸手去接，似有不悦地瞥我一眼，说道“怎么了？你不吃啊？”

“呃。。。不是，内什么。。。你带了几个啊？”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就这一个。”

“那。。。还是你吃吧，要给了我你吃什么。。。”闻听她只带了一根棒棒糖，我更不敢伸手去接了。

“让你吃你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说罢耿凡不由分说地把棒棒糖塞到我的手里，之后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说道“你要是不要的话就把它扔了吧。”

这不是那天我给她贺卡时说过的话么，没想到今天她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看着手里的棒棒糖，回想起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种种经历，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我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心思琢磨耿凡究竟是何用意，心说就算她给的是毒药我也会毫不迟疑吞进肚里。于是不再犹豫，随手撕开包装纸，把棒棒糖塞进嘴里，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青苹果味道立时在嘴中扩散开来。

我冲着耿凡咧嘴一笑，赞叹道“真甜！”

见状耿凡不由得心情大好，噗嗤一笑“傻死了。。。”

我隐隐感觉到在吃完这根棒棒糖后，我和耿凡之间的隔阂就会烟消云散，我俩还可以回到以前那种暧昧的关系当中。可问题是现如今阻隔在我俩中间的不仅有一个自己不敢招惹的陈建翔，更多了一个我发誓只对她一个人好的白静静。这下倒好，不仅原来的问题没有解决，反而情况变得愈加复杂起来。看着耿凡脸上那许久未曾见过的笑脸，我心中一阵彷徨，暗暗比较着棒棒糖和糖葫芦，究竟哪个更甜。。。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就听到主持人通知参加武术表演的同学到后台进行准备。眼见武文旭已经起身向外走来，我低声对耿凡说道“我该去后台准备了。”

耿凡点点头，轻声说道“去吧！”

这时武文旭已走至切近，发现我竟是和耿凡坐在一起，他先是一怔随后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催促道“快走快走！”说完连拉带扯把我推搡出剧场后门。

在去后台的路上武文旭无比八卦地打听着我和耿凡的关系是何时死灰复燃的，对此我一时无语只得推脱下午去天意的路上再细说给他。

来到后台正好与沈璐打个照面，她微微一笑，说道“来啦？”

我点头说道“来啦！”

“你赶紧过去吧，我看见你们教练在内边儿呢，可能他是要再嘱咐你们一下。”沈璐指着身后说道。

“好嘞！那我过去了！”

“嗯，快去吧！”

“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我走出两步忽然心有所念，回身对沈璐说道“你主持的真好，加油！”

沈璐听后会心一笑，“谢谢！你也要加油哦！”

这一幕只把武文旭看得目瞪口呆，辞别沈璐后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失声问道“她又是谁啊？你到底搞了多少个。。。”

“呃。。。还是下午去天意的路上一块儿告诉你吧。。。”我无比汗颜道。

来到集合处，我俩赶紧站进队伍。孟教练强调着动作要领，嘱咐我们上台后不要紧张，只当是平时训练就好。这时排在我们前面的节目已经结束，就听喇叭中再次传出沈璐的声音“中华武术源远流长，中华武术博大精深，武术承载了中华儿女千年的文化传承，武术孕育了中华儿女世代的英姿飒爽！下面请赏由我校武术队带来的武术表演！”

这时候说不紧张是假的，我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去，最后把心一横跟随着队伍走上舞台。站在舞台上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台下的观众，可越是这样越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紧紧包围在左右。在孟教练的口令声中我们齐刷刷向台下拱手抱拳，拳术表演正式开始。

“抡臂砸拳。。。弓步推掌。。。乌龙盘打。。。”随着孟教练的口令，虽然我们只有十来个人，却把这套拳打得虎虎生风。一套拳三十几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很快就打完了，统一收式后我们像钉子般站立在原地，这时台下爆发出热烈掌声。之后其余队员顺序离场，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四个人擎刀而立，随着孟教练的一声口令又开始了刀法表演。刀缠身、身裹刀，人随刀走、刀随人行，虽然这套刀法我们只练习了两个月的时间，但对每招每式早已烂熟于胸。舞到精彩环节，四个人一齐抖动手中的武术刀，刀身震动爆发出好似惊雷一般的声响，再次引得台下掌声不断。最后收招，四个人把刀交于左手向台下统一抱腕行礼，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退下了舞台。

来到后台从孟教练笑逐颜开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对我们今天的表现十分满意，再次对全员进行了褒奖，他同时指出不假时日相信我们在他的指导下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功。辞别了孟教练，我和武文旭嘻嘻哈哈一路小跑回到了本班所在的二楼剧场。

“唉，还得挪进去，早知道我也晚来会儿跟你一块儿坐在外面了。”武文旭见我进门就坐在耿凡旁边，故意说起风凉话来。

我假装没听见，一坐下来就兴奋地对身旁的耿凡问道“你觉得我们表演得怎么样？”

耿凡含笑说道，“还行吧。”

“只是还行啊。。。”我失落地说道。

见状耿凡嘻嘻一笑，改口说道“挺好的。”

“真的？”我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地看着她。

她笑眯眯地点点头，扭过头来看着我故意拉长声音说道“真—的—”可没想到正巧与我炙热的目光撞在一处。

由于这段时间和白静静的交往，使得我在异性面前更加成熟胆大，再加上刚刚表演成功后的喜悦心情，所以在面对耿凡的目光时我并没有退缩，而是直勾勾地望着她的双眼。

对此耿凡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见我迎着自己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令她方寸大乱，脸上一红抿着嘴把头扭向一旁。

我暗自好笑，心说往常都是我由于害羞而逃避眼神，没想到你耿凡也有今天。。。刚想再逗逗她，忽然陈建翔和白静静的面孔在眼前一闪而过，我不由得心中一紧，得意忘形之下竟然忘记了我二人各自的身份。

从今往后我要如何面对耿凡？

想到这里，我再也高兴不起来，感觉一片阴霾瞬间笼罩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