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忽闻人言我毫无心理准备，两腿一软差点儿坐到地上。当我扶着课桌慢慢回过头来，赫然发现耿凡出现在身后，脑袋瞬间炸裂开来。她不是已经回家吃饭了么，怎么又去而复返了？！一时间只觉得手脚冰凉，目瞪口呆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耿凡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道“问你话呢，你趴在我座位上干什么呢？”

“我。。。我。。。”我被她看得背上冷汗涔涔，忽然想起贺卡还拿在自己手里，急忙掩耳盗铃般藏在身后。

可惜这一切都被耿凡瞧在眼里，她上前一步，逼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我倒退两步，双手紧紧护住身后的贺卡。

见状耿凡不依不饶地说道“你从我书包里掏什么呢？给我拿出来！”

这下完了，眼见自己被耿凡误会成小偷，这要是不把贺卡交出来，那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被她盯得浑身发毛，犹豫再三只得颤颤巍巍地从身后交出了装有贺卡的信封。

耿凡一把抢过信封，满面怒容道“你拿我贺卡干什么？！”

“我。。。我没拿你贺卡。。。这是我送给你的。。。贺卡。”我十分委屈地嘀咕道。

“你送给我的？”耿凡听得一愣意外地说道。

我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当面儿给我？干嘛要偷偷摸摸放在我书包里？”耿凡对我的话仍是将信将疑。

“我。。。我。。。”我支吾半天，最后声若蚊蝇般说道“我怕你不要。。。”

闻听此话耿凡的表情一时间无比复杂，但随即便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只听她冷哼一声把贺卡递还到我的面前，说道“你拿走吧，我不要！”

望着她手中被退回的贺卡我伤心欲绝，没想到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强忍着泪水低下头，反复提醒着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在她面前落泪，哽咽说道“你要是不要就把它扔了吧。。。”说罢径直而去。与她擦肩而过的刹那，泪水止不住地溢出眶外。

身后的耿凡似乎还说了什么，可惜我没有听见。跑出教室后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于是一头扎进了男厕所。

趴在洗手池上我默默地流着眼泪，不知为何许多与此事毫不相关的画面和声音一起冒了出来，拥挤在脑袋里面乱糟糟的。拧开龙头，我把自来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冷水令我为之一颤。结束吧，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到了给这段本就不应该发生的感情划上句号的时候，早知是这样当初何必多此一举，只是给自己平添无数烦恼而已。

许久过后，我重新振作起来走出厕所，正巧碰到武文旭等人去操场打球，我犹豫一下还是跟在他们身后。

由于心情不好我借口胃不舒服站在场边观战，谁知道祸不单行从外场飞来一个篮球，不偏不倚正砸在我的头上，一时间眼前金星乱冒。

见状众人无不哄笑，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喂，你没事儿吧？”

我闻声扭头观瞧，只见一个瘦高个站在身后。此人上身穿一件初一校服，下身穿一条牛仔裤，皮肤苍白，眯缝眼，戴着一个圆框眼镜，给人的感觉就像没有睡醒一样。

见我没有说话，他再次问道“砸内下没事儿吧？”

我揉揉脑袋，说道“没事儿。”

他点点头指着我脚下的篮球，说道“帮我把球儿扔过来。”

闻听此话我十分不满，暗道怎会有如此不懂情理之人，刚要发作却听一旁的王萌忽然开口说道“你帮他捡一下。”

眼见王萌发话我只得忍耐下来，俯身捡起篮球抛还给他。接到球后那人随口说了一句“谢啦”便转身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曹宇斌马后炮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王萌瞪他一眼，说道“你说话小心点儿，让他听见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曹宇斌显然不服气，说道“切，他哪儿那么牛B啊，你认识他啊？”

王萌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幽幽地说道“他就是谢东升。”

原来他就是王萌口中那个我们这届学生里面最牛B的人物，怪不得自身就带有一股压迫感。刚才多亏王萌提醒，要不然我脑袋一热嘴上没把门的，指不定又要惹出多大麻烦。闻听此人就是传说中的谢东升后，曹宇斌等人同样唏嘘不已。

下午放学后，身心俱疲的我婉言谢绝了他们打球的邀请，准备独自骑车回家。当我无精打采地来到自行车旁低头开锁时，忽然身后有人喊我一声，顺着声音望去，就见耿凡站在那里。

耿凡的突然出现令我大吃一惊，打个激灵猛然起身。眼见她面沉似水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我简直不寒而栗，唯有死死把住身旁的自行车才能稳住身体。看她这副表情不问可知准没好事，心说姑奶奶您饶了我吧，现在的我已经脆弱得再也承受不住一丁点儿的打击。

我惊恐万分地看着她越走越近，整个人处于崩溃边缘。然而意外的是耿凡从我面前径直而过并未止住脚步，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只留下我一个人呆若木鸡愣在原地。

耿凡此举是何用意我不得而知，思前想后只得安慰自己是福不是祸是锅躲不过，瞎猜半天也没个结果，还是按她所说跟过去看看吧（说白了其实还是不敢不去）。打定主意后，我急忙推车追赶上去。

一路上耿凡沉默不语，独自一人走在前面。我不敢多问，只是与她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推着车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后耿凡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语不发地凝视着我的双眼。

我被她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说道“你。。。你看我干嘛？”

就在我被她看得神经几近崩断时，忽听耿凡说道“你不是不敢理我了么，为什么还要送我贺卡？”

“谁。。。谁说我不敢了。。。”我嘴硬说道，但明显底气不足。

耿凡冷哼一声，继续问道“你不是害怕陈建翔么？这你就不怕他知道你送我贺卡了？”

闻听此话我心中五味杂陈，暗道他陈建翔不就是比我大上几岁么，要是跟我一边儿大的话你看我俩谁怕谁！充分发扬了阿Q的精神胜利法。。。耿凡见我脸上变颜变色索性也不言语，耐心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明明自己喜欢的女生就站在眼前而我却因为胆小懦弱而违心不敢与其交往，我在暗骂自己窝囊废的同时心情失落到极点。回想起我俩在一起的时光仍是历历在目，可现如今却已物是人非，我又不禁埋怨起耿凡来，心说既然你有男朋友为何还要与我如此暧昧？在你的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果真如武文旭所说的那样你只是想和我玩玩儿不成？

我越想越生气，加之先前伤心欲绝，整个人无比消极。干脆把心一横破罐破摔，赌气似的大声说道“我送你贺卡怎么了？你去告诉陈建翔啊！他不就是能打架么，你让他来打我！你让他来打死我！”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到最后几近咆哮。

耿凡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见我吼完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真没出息。”

她的这句话再次将我的怒火点燃，歇斯底里般大叫道“你说对了，我特么就是没出息！我就是害怕他知道我喜欢你！我就是害怕他打我才不敢理你的！我没出息，我不敢当面给你贺卡！行了么？这下你满意了么？我给你的贺卡你不要的话现在就给我，我帮你把它撕了！”

当我把心中压抑已久的话一股脑吼出之后心情舒畅了许多，站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不过很快便又后悔起来，紧张地注视着耿凡的一举一动，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然而耿凡听后并未掏出我送给她的贺卡，沉默良久后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傻瓜。。。”说完便不再理我，转身朝自家方向走去。

妈的，又把我晾这儿了。。。

望着耿凡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七上八下一阵狐疑，猜不透她跟我说这些话到底是何用意。不过从她临走前留下的那句“傻瓜”来看似乎并未动怒，相反却与之前我俩嬉笑时的语气十分相似，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管他呢，反正我俩的关系如今已经到达冰点，不论怎样都不可能比现在还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今天送给耿凡贺卡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原先的遗憾，并没有幻想可以和她重归于好。既然她没有把贺卡退还给我，那么目的就已经达到，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至于接下来会怎么样，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我正收拾着一会儿上课要用的书本，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信封，抬眼望去只见孙莉莉神情扭捏地站在面前。我当然知道她的来意，却成心说道“这是什么呀？哎呀，该不会是你给我写的情书吧？这样可不好。。。”

孙莉莉闻听大羞，直接把贺卡摔在我的课桌上，怒道“你有病吧？！”

我哈哈大笑道“不是就不是呗，你急什么啊？再说就算真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给我写情书的女生多了去了，又不只你一个！”

“呸！真不要脸！”孙莉莉啐道，说完转身就走。

“谢谢啊！”我冲着她的背影笑道。

课间休息时，我无意中发现李杰总是有一眼没一眼地往我这边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低着头走了过来。

“内个。。。新年快乐。。。”李杰从背后掏出一张贺卡递到我的面前。

“哦，谢谢！”我接过贺卡冲他一笑。

“内什么。。。以前吧。。。我。。。”李杰揉着鼻子似乎难以启齿。

“对了，你喜欢打篮球么？我们每天中午都在操场打球，可总是差一个人，你要是来了正合适！”我笑眯眯地说道。

“嗯！”李杰听后重重地点点头。

我心里隐约感觉耿凡今天也会回赠一张贺卡，每到课间休息时我都暗中留意着她的举动。有一次见她神情局促的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心说这次肯定是在给我掏贺卡了，可还没看清她掏出什么东西就见她急忙塞进裤兜，随后神色慌张地跑出教室，这才知道自己又是空欢喜一场。当天下午体育课，耿凡悄悄和体育老师说了句什么，体育老师点点头让她等在一边，然后就带着我们跑步去了。

当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几乎每次体育课上班里都会有女生跟老师耳语几句就不用热身跑步了，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长时间，一直都想知道她们跟老师说到底说了什么咒语，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照方抓药。。。直到有一次白静静爽约刘晓替她转达，在我一再追问之下，刘晓婉转道出她不能前来赴约是因为来了例假身体不适。我这才恍然大悟，对那个奇妙咒语也如梦方醒。正如《生理卫生》课本上所写的那样，我们这一年龄段男女生的身体正按部就班地发育着，对每个人来讲青春期只有早晚之分，但绝不会缺席。

那天我等了整整一天，直到放学都没有盼来耿凡的贺卡。

学校安排12月31日全校师生在解放军歌剧院进行新年联欢会，我们武术队当天也会上台汇报演出。我们要在全校师生面前打一套拳舞一趟刀，打拳时全体武术队成员一起登台，而舞刀时只有四个人表演，很荣幸我就是其中之一。联欢会结束后有半天假期，武文旭和我商量着再去一趟天意，准备给各自女友买一件新年礼物，在元旦假期见面时给她二人一个爱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