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这时武文旭等人打饭归来，见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嘿嘿傻笑都是不明所以，纷纷上前询问。我仿佛被看穿心事一般顿时面红耳赤，自己和耿凡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告诉别人的，只好打岔询问起今天食堂的菜谱。

见状众人料想不是坏事，镲我几句也就不再追问，转而兴冲冲地说道“你赶紧打饭去吧！今天有烧茄子，去晚了可就没了！”

那时候我们学校食堂每天午饭可以打一荤一素两个菜，烧茄子是其中唯一一道算作荤菜的素菜，可谓是学校食堂的招牌菜品。原因在于厨师做这道菜时会放入大量的油，令其色泽诱人味道浓郁十分下饭。并且每周只限量供应一次，备受师生们的青睐。

当我哼着歌从食堂端着饭盒出来，准备返回教室享用美味的烧茄子时，突然感觉脖子上一紧被人从后面勒住，与此同时胳膊也被人一左一右架住，倒退着走向教学楼拐角处的车棚。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熟人开玩笑，可发觉脖子被死死勒住无法呼吸时，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开始奋力反抗，但无奈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还是被带到了车棚。

勒我脖子那人向后用力一推，我倒退几步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不过饭盒还是被我稳稳地拿在手里，没有撒落一块茄子），随后四个人横身挡住去路，从地上爬起来后我这才看清为首之人正是宋德辉！

我暗道不好，自己得意忘形怎么把他这茬儿给忘了，眼见对方来势汹汹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我自知不是他们四个人的对手，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眼睛四下打量着逃跑路线。

就见宋德辉上前一步，狞笑道“今天真是巧了，我正想着上哪儿逮你，结果你丫就自己送上门了！”

我心中大骂，若不是刚才自己光想着烧茄子没留神，现如今也不会落到你们手里。我故意拖延时间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宋德辉一阵冷笑，“内天你丫不是挺牛B么，我打内SB的时候你丫还敢撞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这SB怎么那么喜欢问人家自己是谁啊？唯恐别人不认识他。。。只见宋德辉边说边往前凑合，我一下子警觉起来，那天他抽曹宇斌大嘴巴子的时候就是如此，看来今天是要故技重施！

果不其然，就在宋德辉离我大概一臂距离时停下脚步，咬牙切齿地问道“问你丫话呢，知道我是谁么？”就在“谁么”的“么”字出唇的同时他右肩向下一沉，抡圆了一个大嘴巴子朝我抽了过来。

不过好在我早有准备，向后一闪躲过他这一嘴巴，怒从心起顺势右手一扬，将手中的饭盒甩了过去。宋德辉万万没想到我能躲开自己的攻击，更没想到我在躲开攻击的同时就还了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我的饭盒结结实实地楔在了脸上，一饭盒烧茄子一点儿没糟尽悉数扣在了他的头上。

没想到一上来就能得手，我心说烧茄子送给你吃了！正当宋德辉被一饭盒打得发蒙时，我又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只见他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宋德辉带来的几个人没想到开局会是这样，一时间全都愣在当场。眼见机不可失我拔腿就跑，可还没跑出车棚就被人从后面死死扥住衣服，尽管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这时宋德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脑袋烧茄子就跟戴着面具似的，哇哇怪叫着飞起一脚把我踹翻在地，几个人围上来就是一顿猛踹。

我死命抱住脑袋，身体攒缩在一起，胸中憋住一口气想硬挺过他们的第一轮猛攻，可不知哪个孙子一脚正踹在我的后腰上，疼得我眼泪直流。

“我XXX！”我放声大骂道，与此同时在地上打着滚回踹过去。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几个被我踹得一时无法上前。就在这时宋德辉恶向胆边生，推开眼前的同伴，从旁边搬起一辆自行车就砸了过来。见此情形我只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向旁边一滚，虽说躲过了上半身但还是被砸中了大腿。说实话情急之下也没觉得有多疼，只是一门心思想着趁乱快跑，可还没等我从地上爬起来，再次被对方一脚踹翻围在了中间。

面对他们第二轮的猛踹我已经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抱着脑袋，心里唯一的盼头就是他们能够早点儿打完收手。

就在他们又踹了十几脚的时候，忽听得教学楼拐角处传来了一阵沸沸扬扬的喊杀声，恍惚中似乎听到有人高呼“XXX！”“快去救耿瞳！”“你们丫别跑！”我心中一喜知道是来了救兵。此时想要反抗是绝无可能，唯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地喊道“快来人啊！我在这儿呢！！！”

宋德辉等人也听到了动静，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王萌带着我班七八个男生手持笤帚、簸箕等武器从教学楼拐角处冲了出来。见势不妙宋德辉带着几个人调头就跑，王萌等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眼见自己安全了我长出口气，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虽说刚才挨打的时候不觉得疼，但这会儿浑身却如同散架一般再也动弹不得。我扶住车棚的柱子大口喘着粗气，低头一看自己全身上下就跟土猴儿似的满是大脚印子。我忽然联想到这会不会是自己那天陪武文旭暴打奸夫的报应，他那天就是把对方踹了一身脚印，结果今天就轮到我被人踹，而且还是被四个人踹。但转念一想不对，要是遭报应的话也应该是武文旭挨踹，跟特么我有什么关系。。。

不一会儿就见王萌等人匆匆而归，一问之下果然没有追到。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嘘寒问暖，最后还是王萌大手一挥，说道“有什么话等回班再说！”于是众人又七手八脚地过来扶我。

虽说这顿打挨得不轻，但还没到走不了路的程度，对于众人的好意我一一婉言谢绝（被人搀着实在是太现眼了）。在众人的簇拥中刚走出车棚我突然停下脚步，武文旭急忙凑上前来询问道“怎么了？哪不舒服？是不是走不动了？用不用我背着你？”

我摇摇头指着车棚里面，不好意思地说道“内个。。。我的饭盒还在车棚里呢。。。”

回到教室后众人把我团团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打听刚才挨打的经过。当听说我楔了宋德辉一饭盒烧茄子的时候，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听到我被他用自行车砸的时候，众人又无不担惊受怕。

最后王萌做了总结性发言，他指出我这次吃亏在于思想上没有起到足够的重视，今后切忌单独行动。但是在以一敌四的不利情况下没有被对方吓倒，最大程度上重创了敌人，很好地展现了我班男生优良的战斗作风，为班级争得了荣誉，是大家学习的楷模！对此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接着王萌又趁大家情绪高涨做起了战前动员，他让大家做好战斗准备，近几天内誓必要为我报仇雪恨！他又让赵刚通知班里男生，希望大家可以同仇敌忾届时统一行动，但同时也要做好保密工作，对于那些爱打小报告的男生一定要守口如瓶。

看他布置得井井有条，我忽然心生一念，于是插嘴问道“刚才你们是怎么发现我被他们带到车棚里的？”

话音未落只见张小波探出头来，一脸谄媚地说道“班长，刚才是我在楼下看到你被宋德辉他们带走的，于是赶紧跑回来叫人，挺及时吧？”

“及时个屁！既然你看到我被他们带走了，那为什么不直接过来帮忙？”我生气地说道。

张小波也不害羞，挠着头嘿嘿笑道“我不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么，到时候还得让你分心保护我。。。”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众人闻听一阵哄笑。

被他这么一顿插科打诨，紧张的气氛立马轻松不少。眼见王萌已经做完战前动员，于是我起身前往厕所清理个人卫生，这要是被老师看到我灰头土脸的模样肯定会追查到底。我们那会儿男生之间有了矛盾向来都是自己解决，从不报告老师。男生们秉承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挨打不丢人，可如果挨打后报告老师则会遭受所有人的唾弃。

谁知我刚走到教室门口，与正要进门的耿凡打个照面。原本想要与我一笑而过的她在发现我满身鞋印后，已经露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就见她眉头一皱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直接拽出了教室。

虽然不知道耿凡拽我出来的原因，但能和她单独相处心里还是非常开心的。我冲她微微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有什么话非得把我叫出来说啊？”

耿凡仍是一语不发，我被她看得发毛，试探着问道“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你有事儿！”耿凡终于开口了。

“我有事儿？”我被她搞糊涂了，好奇地问道“我有什么事儿？”

“你说呢？！刚才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耿凡竖着眉毛问道。

原来如此，我本想对她实话实说，可话到嘴边转念一想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承认挨打实在丢脸，于是装傻充愣道“没有啊。”

“你少蒙我！”耿凡不依不饶地说道，“要是没打架你这一身鞋印是怎么回事儿？”

“呃。。。刚才跟他们闹着玩儿来着。”我继续胡说八道。

“少废话！有这么闹着玩儿的么？！我看你浑身上下都没有干净地方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耿凡咄咄逼人地问道。

“哎呀，你就别管了，真没事儿！”我敷衍着她。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说不说？”耿凡扬起下巴看着我，同时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见她好像真生气了（她生气时的样子也很好看），我心里打鼓怕她一气之下不理自己，可被人群殴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一时间左右为难。

耿凡从我的神色里猜出个八九，就见她眼珠一转，假装气呼呼地说道“你不说是吧？行！”说罢转身就走。

见状我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我说我说！”眼见她已经转身离去，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

就在握住她右手的一刹那，我的肾上腺激素分泌水平达到了顶峰，时间轴仿佛被无限放大，整个世界随之静止下来。记忆中从小到大我只拉过妈妈和幼儿园阿姨的手，这应该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拉住同龄女生的手，而这个女生还是自己魂牵梦萦之人。与耿凡指尖的那次接触已经让我多少个夜晚难以入睡，更何况这次是握住了她的手，顿时热血沸腾几欲爆炸。我忽然产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怀疑自己此时是否清醒，当看到自己真真切切正握着耿凡的手时，一股触电般的感觉瞬间从手上传遍全身，我浑身一颤急忙松开了她的手。

一时间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干咳起来。只见耿凡慢慢转过身来，满面绯红却装作若无其事，假装随口问道“那你说说看吧。”

我吞了口吐沫，这才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讲述的过程中我又不由自主看向她那被自己握过的右手，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恍如隔世。

得知我们即将大战宋德辉一伙后，耿凡微微一笑说道“那就提前祝你们马到成功吧！”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心想一般女生不是都讨厌男生打架么，怎么听她的意思似乎还挺支持我们的，她不会说的是反话其实背地里是想去报告老师吧？

想到这里，我试探着说道“内个。。。这事儿你可得帮我保密哈，万一要是传到老师耳朵里，那就。。。”

耿凡听出了我话里的弦外之音，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说道“瞅你那点儿小心眼儿，就你们这点儿破事儿我才懒得跟别人说呢！不过你们自己也小心点儿，听说宋德辉可不是个省油儿的灯。”

“你听说过他？听谁说的？”我好奇地问道。

耿凡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冲我扮个鬼脸，顽皮道“不告诉你！我走啦！”说完转身往教室方向走去。

我不禁看得呆住了（天啊，她扮鬼脸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忽然想起快上课了这才急忙奔向厕所清理校服。到了厕所我用力拍打着身上的鞋印，可在准备洗手时犯起难来，犹豫着自己拉过耿凡的手到底要不要洗。这时有个奇怪的念头在脑袋里面一闪而过，既然自己刚刚拉过耿凡的手，那么现在很有可能耿凡的味道还没有散去，我何不趁此机会一亲芳泽！这个大胆的想法令我心跳加速，做贼心虚般四下张望，眼见左右没人颤颤巍巍地把右手凑到面前，然而对着自己黑乎乎的手掌又迟迟下不去嘴。这时上课铃声响起，我当机立断没舍得洗右手，只把左手胡乱冲洗一下便匆匆跑回教室。

因为把午饭全都扣在了宋德辉的脑袋上，还没到第一节课间我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唤起来，饿得两眼直冒金星。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冲进食堂小卖部狼吞虎咽地吃掉两包小浣熊干脆面后打了个饱嗝，又对着水龙头猛灌几口自来水，这才终于心满意足。我们那会儿的男生在学校无冬历夏只要渴了就会找个水龙头猛灌一气，而肠胃似乎也比较适应自来水的水质，从来没有因为喝生水而闹过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