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卫氏难产

次日一早

墨兰照常去老太太屋里请：“……昨夜闲谈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春江花月夜》，好啊，张若虚，就是咱们扬州的大才子。”老太太一边拨弄着香炉一边说，显得格外漫不经心，“你小娘是个有才气的，你是她的亲生女儿，自然像她。”

“你六妹妹先前已经来请安过了，我给她做了小酥饼带回去，你也出去吃一些吧。”话也没说多久，盛老太太就开始赶人，她一向看不上林噙霜，自然也看不上她的女儿。

墨兰也不恼，面上仍是一派恭顺，“我学了好些天才把这些字认全，原想给祖母念完的。看来还是祖母心疼我没吃早饭，那墨儿就去了。”

墨兰说完这话出门时就与盛纮碰上了，他听到了墨兰之前的话，却也不动声色：“你祖母心疼你，墨儿先回你小娘处吧。”

盛纮进老太太屋子里请安坐下后，就说：“郎中说，母亲之前这场病病得不轻啊，是郁结寡欢闷的缘故，可这几日，这几个孩子在母亲跟前伺候着，母亲瞧着哪个喜欢，便留下哪个陪着，也好叫母亲瞧着孩子玩意儿笑两声。”

“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就想图个清静。”盛老太太虽知道盛纮什么意思，可实在是不愿意，只得推脱。

盛纮觑着盛老太太说：“母亲不着急，您再想想。”

盛老太太又起一个话题：“你最近有去看小六母女吗？卫小娘怀着孕，你该多看顾。”

“儿子疏忽了，这就去。”盛纮自卫氏有孕后，也是许久未见。

才出门就被明兰叫住：“爹爹！”

“明儿？你怎么还在这里？”盛纮惊讶出声。

明兰从廊下一路小跑到盛纮身边：“我想看一看爹爹。”

“爹爹要去大娘子屋里一趟，明儿要不要和爹爹一块过去？”看见女儿一大早请安过后一直在这里等着，只为看自己一眼，盛纮也是感动。

明兰扑进盛纮怀里：“爹爹，你去看看我小娘吧。”

“今日官中事多，晚一点，晚一点爹爹一定去你们屋里。”盛纮捧着明兰小脸对女儿说道。

二人约定好，明兰就赶忙往自己屋子里跑，只看背影就觉得十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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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林噙霜屋里头，林氏看着墨兰回来之后就忙忙拉过问道：“怎么样？我的好墨儿，今日如何？”

“阿娘，还是老样子啊，祖母一点都不喜欢我，她就不想我在她跟前伺候。”墨兰回屋拉着阿娘去榻上坐着，“跟您说，祖母看我可吓人了，我若当真还是个孩子，早就吓得不敢去了。”

“墨儿你也是她的孙女，她竟然这般刻薄你？”林氏满是不解，“就是再不喜欢我，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啊？”

“好啦，阿娘，没事的，女儿压根就不怕。祖母想让我知难而退，我偏不如她所愿。我得不到这体面，谁也别想得了去。”墨兰对着林氏甜甜一笑，想了想又说，“前儿个用那泉水做的藕粉桂花糖糕不错，吃着也好，叫人做了送祖母那去尝尝吧，大娘子和爹爹那里也送。也别落下家中兄妹，好东西都尝尝。”

林氏闻弦歌而知雅意：“墨儿心里有盘算，阿娘自是无有不应。墨儿这般孝顺体贴，又友爱家中兄妹，很是不错，阿娘这就叫人去。”

二人相视一笑，就开始聊起旁的事。

“阿娘，卫小娘这一胎也渐渐大了吧？”墨兰有一搭没一搭的就提到了卫小娘，“今日我请安回来时，见明兰还在廊下坐着，怕是在等爹爹呢。”

“等着就等着了，卫氏自有孕后，你爹爹再没去过她屋里，去瞧一瞧也没事。”林氏受尽盛纮宠爱，对这事也不是很上心，“横竖阿娘管家也没少了她们的。”

墨兰一听就知道阿娘没懂自己要说什么，拉着阿娘的手说：“墨儿的意思是，卫小娘有孕时间这般久了，阿娘心善，可不见得旁人心善。就说阿娘近日不太舒坦，叫个郎中来看看，给卫小娘也看看，阿娘现下管家，若有个好歹，到时候怕是让人推阿娘身上了。”

“墨儿当真是心疼阿娘，事事为阿娘着想。”看着女儿事事上心，林氏只觉得欣慰，“不过墨儿说的有理，就听墨儿的，叫个郎中来看看。”

墨兰见林氏上心，也不再多话。

次日林氏就叫了郎中诊脉，“管家本是劳神耗气之事，娘子好好静养几日，再吃一些定神的药就好了,不妨事。”

“我家还有位姓卫的小娘，有了身孕，请先生去瞧瞧，一并重重谢过。”林氏陪嫁雪娘说道。

郎中诊脉后告知，卫小娘腹中胎儿较大，需得多多走动，饮食清淡，不若就有难产之危。

林噙霜听得这话就是一惊，还真让女儿说中了，当晚盛纮来她屋里就说了这事。

“纮郎，今日郎中诊脉，说是卫小娘胎儿大了些，需得好好调养，不然日后不好生产。”说着犹豫了一下，“卫小娘也是生养过的人，按理说怎会不知胎儿过大的难处。霜儿有心提点，可是，若我去说，难免让人以为居心不良，还是纮郎去吧。”

盛纮疑问说：“怎么有人难为你吗？”

“有纮郎在，谁能难为我？”林噙霜察觉到这话里的维护，笑着靠在盛纮身上，“只是同为小娘，卫小娘又有身孕，霜儿不好插手罢了。也是纮郎怜悯，霜儿这才管上几天家，日后才不会在女儿面前显得太过无知。”

“你这话说的，墨兰最是亲近你这个母亲，怎么会嫌弃你。”盛纮只得安慰，“霜儿心善，不必忧心，卫氏那边我会去说的。”

之后盛纮就去提点过卫小娘，也在请安中漏出过对卫小娘这一胎的忧虑，只是卫小娘仍是照旧，不甚上心。

天圣四年早春，桃花始开。

盛老太太去山上拜真人。盛纮收到升迁汴京的旨意，也将要和大娘子润州大娘子家里辞行。

“阿娘，祖母，爹爹，还有大娘子一走，家中就无人了。”墨兰守着林氏说，“这卫小娘都快生了，她要是在爹爹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可不好。”

“阿娘去和爹爹说，让他留下个人，看顾家里，还有还有，大娘子那边，也得留人。省得出事了栽到阿娘头上。”

林噙霜只觉得心理熨帖极了，也知道女儿说的不无道理，在盛纮将走前夜说了这事，留了盛纮身边的东荣和大娘子身边的得力婆子一道看家。

待众人走后，盛府就清静了下来。

翌日早时，明兰与卫小娘用饭，卫小娘说：“老太太他们如今都不在家，这些日子，你就松快些，等老太太回来了，你再去伺候吧。”

“四姐姐在那边悬着呢。”明兰不想去，立马反驳。

卫氏仍是不为所动：“你爹爹是想让墨兰姑娘过去，可到现在，老太太还没开口，瞧着，是不愿意呢。大娘子心疼如兰，必然是不肯放她走。说不定到了最后，还让你拔了头筹。”

“我不离开阿娘。”明兰也不愿妥协。

知道女儿的倔脾气，卫氏换了说法：“我心里总是不安得很，你去到老太太屋里，我也就放心了。”

“咱们屋里有什么不好吗？阿娘你不放心什么？”明兰人虽小，却不好糊弄。

“明儿，触龙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可知道什么意思？”

“阿娘想说我不该贪图在这屋里舒服，不顾日后前程，可不管阿娘怎么说，我也不去！”

卫氏却是怒了，手用力一拍桌子：“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倔猢狲！要你不要冒尖出头，你不听我的，我要你寄在老太太名下，你也不肯听我的。”

“爹爹铁了心，想让祖母养四姐姐，我若和她争，岂不是白白惹爹爹讨厌，就算争赢了，可爹爹厌恶，林小娘记恨，大娘子看笑话，我又去了祖母院里，你一个人怎么过！”明兰忍不住大声争辩。

“你还跟我犟。”卫氏气急，忍不住站起来教育明兰，可是气急之下，竟然腹痛起来，竟是要生了。

林噙霜听了女使来报，连忙赶了过去，又叫人通知了东荣与大娘子那边的人。

听稳婆说孩子太大了，生不下来，林噙霜忙让东荣去请郎中，又让人将明兰带到墨兰那去，免得吓着，只是明兰不愿意去，只好一道在产房外守着。

等东荣领了郎中来，卫小娘已经耽搁太久了，孩子憋气多时，又胎大难产，问保大还是保小。

明兰一听就急了：“不能两个都要吗？”

郎中只说，现下情况已经十分紧急，若保小，孩子便会自幼体弱多病，若保大，能保全性命已经是万幸，日后怕是也会缠绵病榻。

林噙霜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做主的，遣人进屋问卫小娘的意思。

卫氏只说保小，她心知，若自己没了，幼子在，明兰日后再不济也有依靠，老太太看她年幼失母，也会爱她怜她。

可是明兰确实高声反驳：“不，郎中，去保我阿娘，我不能失去阿娘。”

林噙霜知道卫氏用意，自不会让她如愿，也说：“妹妹好狠的心，竟也要抛下明兰小小一个人。”

最终还是流掉了孩子，保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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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加更补偿，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