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少年游21

风祈拿来的蛊雕角一下子点燃了众人的情绪，有了它，褚璇玑再也不用担心被关进明霞洞，连带着玲珑和敏言都松了一口气。

可此事一了，虞风祈再次看向司凤并无面具遮挡的脸时，又生出别的担忧。

虞风祈司凤，你的面具……

相比少女的忧愁，禹司凤虽也皱了皱眉，但出口的话还是宽慰之语。

禹司凤没事的，事出有因，长老们应该不会过多苛责。

尽管如此，虞风祈想到只见过一面的副宫主：面具遮面看不见真容，一把玄铁折扇倒是把玩得悠闲自得。

只是一被他的眼睛盯上，就感觉毒蛇窥伺，寒意附骨。

那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所以，她还是不放心此事能如司凤所言轻巧揭过。可想了半天，除了重回鹿台山找面具之外，她再想不到别的办法。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就算是坏了，还可以修是不是，总比让他就这么回去受罚的好。

想到这，风祈试探性地开口，说是征求司凤的意见，其实早就做了决定。

虞风祈司凤，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虞风祈就算坏了，还能补是不是——

禹司凤没用的，离泽宫的面具一旦损坏就无法修补。

看着少女眼里的希冀因他的话瞬间熄灭，禹司凤心头一紧，击杀蛊雕凶险异常，有意外在所难免，他不想让她心里有负担，于是又赶忙补充几句:

禹司凤你不要多想，我没事的。

禹司凤既然有机会出来，不如多看看山下。

禹司凤面具的事，我会解决。

虞风祈可是……

禹司凤你信我。

又是这句话。

这句在两人之间不停调换主语的话，从初见开始就在说，可是虞风祈却没有听出半分敷衍，反而很自然地去相信他。

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的真诚，相信他的一切。

最后，风祈还是被禹司凤说服，与众人一起走上街市。

街头喧闹，人潮如流，被吆喝和吵嚷包围的几人却感到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轻松——不必去担忧褚璇玑的安危，不用为如何击杀蛊雕而伤神。 沉浸在鹿台镇淳朴的民风中，任谁都要沾染几分烟火气。

“鹿台山上的水妖被抓住了！”

“来看看鹿台山上抓住的水妖！”

突然，从街头传来的声音打破这份祥和，三两句话激起了周围人的议论，吸引着人潮涌动至队伍前，一时人声鼎沸。

或许是出于对妖怪的怨恨，又或是对于近日不安的宣泄，乡人们半是好奇半是愤怒地凑上前去想要一睹水妖真容。

更有甚者抓起篮子里的菜叶就向水妖掷去，一路追着囚车，亦步亦趋。

面对如此情形，几人也很难抑制内心情绪，想要去凑个热闹。虞风祈刚想迈步，却见身旁少年似被定住般不肯挪动半分，只伫足远望囚车在眼前缓缓驶过，无言之中神色不明。

以为他只是不喜人多，正欲开口却看见囚车中的水妖满身伤痕，一条漂亮的鱼尾因长时间缺水失去光泽，开裂的皮肤与苍白的脸色无一不在说明他的奄奄一息。

虞风祈是他！

风祈不免惊叫出声。

褚玲珑这不就是那天山洞里的……

玲珑一句话引得周遭纷纷侧目而视，感受到不自在，她立即在村民们几近吃人的目光中吞下了后半句话。

没错，那水妖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鹿台山上的鲛人。

褚璇玑原来他就是伤人的水妖啊……

璇玑单纯，对于鲛人的身份也并未多想，就将捕快的话信以为真，将那鲛人当成了和蛊雕一样的妖怪，

褚璇玑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禹司凤他是鲛人。

禹司凤的声音幽幽传来，纠正了少女的想法。

褚璇玑鲛人？我听说鲛人特别擅长织布，还会唱歌，听过他唱歌的人都如痴如醉，他们……也是坏的吗？

禹司凤妖与妖不同，鲛人生性善良，只会助人，不会害人。

司凤说着，虞风祈则在一旁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璇玑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默默在心中将鲛人放在好人一派中。

只是当几人再回到客栈，司凤提出要去救鲛人时，钟敏言第一个提出异议。

在他看来，人妖殊途，身为修仙弟子更应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那日在鹿台山遭受蛊雕袭击，以致无暇顾及水中鲛人，但如今鲛人被抓，深受正道教育的敏言是万不可能主动去救鲛人的。

而一旁的玲珑虽认可鲛人帮助自己的事实，但还是很难接受被妖威胁生命，如今反而又要救妖的想法，只是默默站在原地，态度不明。

禹司凤不用你们帮忙，我自己去救他，你们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可以。

面对两人的不理解，司凤并未多言，利落地做出决定。刚要离开时却被风祈拉住。

虞风祈敏言，我辈修道为的是什么？

钟敏言啊？

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敏言显然被风祈从天而降的问题砸得发懵，不过虽然这问题突如其来，且问得没头没尾，但他还是立即回答上了，

钟敏言自然是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在众人愈加迷惑的眼神中，她却自顾自道，

虞风祈这世上，妖有千万种，但善恶分明。人心只一颗，却复杂难测。

虞风祈是妖是魔看的不是种族，应该是心。

虞风祈若有仁心，妖魔亦可受人尊敬；若生歹念，凡人也会面目全非。

她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除了第一句向敏言抛出了一个问题，剩下的都是她在自说自话，不对任何人，不对任何事。

与其说是在说服他们一起救鲛人，但风祈那垂着眸喃喃的模样，不如说是对内心的剖白，只是表达自己的想法。

褚璇玑好！

褚璇玑一语惊醒方才闻言呆愣的众人，

褚璇玑虽然我不懂风祈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司凤说鲛人不会害人，而他又在山洞里面帮过我们。

褚璇玑既然缘分让我们再次遇见，那么司凤，我和你一起去救鲛人。

褚玲珑我觉得，风祈和璇玑说得都对，所以我也去。

本就被风祈一番话说服的七七八八，又见璇玑决定帮助禹司凤，褚玲珑二话不说也提出加入。

钟敏言虽然不知道其他妖如何，但风祈说的的确有道理，而且兄弟的事，怎么能少的了我？

钟敏言所以，救鲛人的事，也算我一个。

一个又一个声音传入少年的耳朵，不是反对，不是震惊，是真的暂时将偏见都摒弃，真心实意地选择帮助他救一只妖。

只在一瞬间，禹司凤觉得自己说不出任何话了，他的心声被少女诉尽，他的计划被众人赞同，他所期待的，他所希望的，好像都在这群朋友间实现。

深情厚谊，他从前不懂，现在懂了。

而就在他觉得眼眶湿热时，少女才抬起一双闪着光亮的水眸望向他，坚定对他说，

虞风祈放心吧司凤，我们都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