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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归途

山河令:凤归云

  天边黑透了,黑得透出了些墨绿色,正是黎明前最深的夜色。

  那只报信的海东青抖了抖翅膀,轻巧地落在凤栖的肩上,歪着头睨了龚俊一眼。温客行正抱着他,不知怎的,似乎从这只鸟儿微颔的小脑瓜上,看出了一点行礼似的恭敬。

  火堆烧得噼里啪啦。

  “如玉,妙妙……”沈慎颤巍巍地站起来,“当年诸事,我眼见神医谷遭难却缄口不言,是我卑劣无耻。我对不住你们……如今看到你们一切安好,我……”

  “我们已非当年人。”

  甄如玉忽然开口,声音冷得能掉下渣来,听得龚俊心里一震。沈慎站在他侧面,只能见到一劈锋利的下颌,坠着漆黑的眸子,像是黑夜里见血的刀锋。

  “一切安好称不上,托几位的福,我与妙妙,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他没有笑,也没有怒,只是静静地望着温客行。“只是我们偶遇仙人,得有契机,才能再次重返人间。一切不过是为了解当年因果,多说无益。”

  甄如玉很冷静,冷静得让沈慎觉出些陌生来,除了那张脸同二十年前别无二致,温润的气质已经消弭殆尽。他不再是那莹润洁白,脆弱可欺的玉环,而是被寒封着磨砺出刃的冰玉刀,依然有玉般皎洁,却含冰般坚硬。

  龚俊第一次发现,温客行作为神医谷二弟子的后人,能有鬼谷谷主这番做派,也不是全然没有天赋点的——此刻甄如玉冷然的模样,便同温客行生气时很有些相似。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龚俊忍不住小声吐槽,“你还挺心安理得。”

  温客行听了沈慎的话,本也有些怒气。此刻虽不知“景茶”是何物,却还是破了功,微微抿出一个笑来,伸手搓揉龚俊毛绒绒的脑袋。

温客行“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龚俊“唰”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回头瞪着温客行。温客行甚至能想象到,如果龚俊是只小狐狸的话,此刻身上的毛都该炸开了,磨着牙气势汹汹地亮出小爪子。

龚俊“你瞎说什么!谁可爱了!”

  温客行笑弯了眼,尽管什么都没说,龚俊却能从他眼中看出潜台词来——

  更可爱了。

  哼。

  龚俊悻悻地深呼吸了几下,报复性地瘫在他身上,把自己瘫成一滩肉饼。

  你就是欺负我现在没力气打你。

  在温客行看来,就是小狐狸试探了两下又收回了爪子,小肉垫在身前晃荡两下,主动地钻到怀里投怀送抱了。

  温客行默默地作西子捧心状……

  ——太可爱了!

  

  龚俊瘫了一会,听甄如玉缓缓道来当年事。他听了半刻便不忍,抬头去望温客行。

  温客行的下巴尖和甄如玉的一样,线条明晰,精巧微润,像昏日里半轮高高的月。

  

  温客行的更有些自己的特色,龚俊想。他该是像月下振翅高飞的鸟儿,巨大的双翼在空中划过,留下流畅的一迹云道。

  温客行似有所感,低着头看着他笑,额头轻轻和他的碰了下。

  他没有说话,龚俊也没有。

  旧事曾经在心底留下鲜血淋漓的伤痕,道道至深,几可见骨。他舔舐着伤口,把血当成救命的良药来喝,杀了自己才活下来。

  然而这世上,总有人不信命。他被人拖着拽着,塞了一篓子不要钱似的真心和关怀,怀揣着完整的记忆,终于起死回生。伤痕不会消失,但它已经结痂,成为他的一部分。

  他从另一个人身上学会了如何与它共处。

  他们已心知肚明。

  

  ***

  当年事很长。

  

  长得拖进去了数条人命,无数人呕心沥血的武学精髓,还有一个孩子漫漫人生路的希望之灯。

  当年事很短。

  

  短得不过三寸玉簪,一年光景,相逢即别离。

  甄如玉话音落,四周沉了一片寂静,唯有树枝在火堆里痛苦的炙烤声,还在郁郁呻吟。张成岭红了眼眶,愣愣地仰视温客行,而沈慎沉默半晌,最后只有一声比青烟还轻的叹息。

  “我爹也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带给长明山剑仙前辈。”张成岭抹了一把眼泪,“当时情况危急,我把信偷偷藏在了破庙的石像底下。那信上说得与甄前辈说得差不多,只是没有这许多细节,我爹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是谁害死了容炫前辈。”

  周子舒惊讶地拍上张成岭的后脑勺。

周子舒“想不到你这孩子,平时看起来傻乎乎的,还挺有主意的。当时情况那么紧急,你还能把信藏了。”

  “嗐,”张成岭破涕为笑,伸手摸了摸被拍的地方,“这不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嘛。对了师父,琉璃甲就藏在我身上。当时情况紧急,我爹就在我肚子上剌了个口子,把琉璃甲藏了进去。”

  “什么?!”

  甄如玉一撩袍子站了起来,皱着眉蹲到张成岭跟前,指挥他把衣裳撩起来,“玉森真的是……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莽撞!这伤口里是能随便塞东西的吗?亏得你小子命大,否则伤口发脓,七天你都撑不过!”

  伤口已经有些化脓的迹象,在这炎热的夏季,能够扛过这么些天,属实是幸运了。龚俊之前不好说出琉璃甲的所在,如今张成岭终于自己说出来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探头去瞧张成岭的伤口,一边细细琢磨在这有什么能代替抗生素的草药。

  温客行捏了捏他的手,龚俊思考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用手蹭点什么,方才便无意识地拿手指在他掌心划拉。

  “别费神,一会头疼。”温客行松松地圈着龚俊的手腕,凉得像深夜的溪,握紧了便怕断了细细涓流。“有我爹娘在,成岭不会有事的。这么基础的伤口处理,就不劳阿俊出手了吧?”

  “我没有不信任伯伯的意思。”龚俊回过神来,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指尖,下意识地伸手塞到温客行递过来的袖口里。

  

  暖烘烘的,他不由舒服地眯起眼睛。

  

龚俊“只是成岭还小,而且……他总让我想起,以前那个世界一起工作的弟弟,也是这么傻傻的,又很正直。他们长得真的很像。”

  “他们长得很像?”温客行斟酌着这话的意思,说出的话只有气声,哈在龚俊耳朵边上,痒得龚俊歪头去蹭肩膀。

  “阿俊,你同我说,我们都是你所演剧中的人物,你才能得知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提前规避。你饰演的是我,我们俩自然长得一模一样,那剩下的人,难道有所不同吗?”

  “确实有所不同。”龚俊点了点头,心里叹了一声温客行好敏锐的心思,小声解释道,“赵敬和剧中长得不大像,神情更善良慈和。而且剧中为了展示赵敬的懦弱,王老师的体态在前期总是有些佝偻,赵敬也没有,看起来就完全一副正派的气质,确实伪装得很好。”

龚俊“你爹娘也有所不同,剧中的甄如玉长相温和,性格……有些过于正派绵软了。但是甄伯和谷姨明显性格更果决坚韧,爱憎分明,长相也和你更像些。不知是之前就这样,还是离世以后有了变化。”

龚俊“周子舒就更不一样了,简直和我认识的是两个人。成岭、秦伯伯虽然像,也不一模一样。只有你,和我是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

  那头甄如玉正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绷带和药酒,锋利的小刀在火上烤了,折出两三道灼人的寒意。

  温客行的袖子里还捂着龚俊的手,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向前兜住龚俊的手腕,脉搏在指尖欢快地跳动。

  那个没有妖的世界,那个有着一切故事的世界,那个恰好在剧播后就让自己认识了龚俊的世界……龚俊真的是意外被人救来,还是说,其实真正能够过来的,只有他一个?

  “阿俊,”温客行的声音低沉,“你能不能再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过来的?”

  

  未及龚俊说话,那边沈慎忽然站了起来,开口道,“我去取信。”

  周子舒正压着张成岭不让他乱动,这厢抬了眼皮看他,眉峰挑出一个讽刺的角度。

周子舒“你急着找死?”

  本是嘲讽的话语,然而话一出口,众人忽的愣了,连温客行也分出一丝眼神给沈慎,淡淡地瞥着他。

谷妙妙“赵敬一路追杀你,虽然此刻追丢了,但是只要你出现在镜湖山庄附近,必定能立刻发现。”

  

  谷妙妙手下很稳,最小的琉璃甲沾满了血,停在刀尖,即便她开口说话也没有抖动分毫。

  

谷妙妙“你和信,都会暴露在他面前。”

  “若我果真遭遇追杀,毒蝎便脱不了干系,二哥……赵敬要想继续驱使毒蝎,也得做得谨慎小心。”

  

  沈慎此刻头脑格外清醒,连凤栖都惊讶地瞄了他一眼,心道此人何时也做起了分析之事。

  

沈慎“万一我能顺利取到书信,保障就更多一些,就算取不到,有如玉这个人证,当年事也能和剑仙解释清楚。”

沈慎“毒蝎此刻已在镜湖山庄四处搜捕,难保不会发现信的所在。信是一定要取的,在座的,还有哪个比我更适合去?成岭身边肯定有人追踪,周公子、温公子和龚公子与他同行,毒蝎必然认得。如玉、妙妙和秦大哥更不能冒这个险。”

  反正我已经被追杀了,不如利用起来,毕竟没有人比我更孤家寡人了吧。

  

龚俊“大孤山派……还有上百弟子需要你看顾。”

  龚俊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朦胧得像月下的风。

   “我知道。”沈慎转了转手腕,刀柄发出“咔啦”的脆响。“我走之前,已经拜托师弟,替我暂管大孤山派。说起来,数十年的血债本该我还,这大孤山派掌门的位置,我确实担不上。”

  温客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想张玉森都有三个儿子了,沈慎至今还未成家,也是有些原因的。此人的理解力和表达力,属实是超凡脱俗。

  “阿俊的意思是,你最好留着一条命回来,省得还要别人替你伤心。”温客行捋了捋龚俊的长发,嗤笑一声,“死了才算一了百了,别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沈慎稍稍愣住,这是今晚温客行第一次对他开口,虽不是自己要说的,却也让他生出些难得的感愧来。他没有说话,猛地抱拳,拎起包袱,一头扎进了雨中。

  

  **

  “我也该走了。”凤栖望着龚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小公子,后会有期?”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走?”龚俊有些讶异,“对了,谢谢你救了我们……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叫我栖就好。”

  凤栖肩上的海东青乖巧地飞下,跳到龚俊身前。龚俊从温客行的袖子里掏出自己的手,海东青主动地向前踩了两步,小脑袋在龚俊的掌心蹭啊蹭。

  “孤飞一片雪,百里见秋毫。”

  龚俊随口称赞,只顾好奇地望着手边可着劲撒娇的小鹰,忽略了凤栖听到这一句诗时不由自主的颤抖。温客行轻轻眯了眯眼,收回了想要阻拦龚俊的手。

  龚俊仰头问凤栖,“它叫什么名字?”

  “遥。”凤栖的声音都轻柔了许多。

  百里见秋毫的遥。

  “原来你叫遥啊。”龚俊挠了挠海东青头顶的绒毛,小鹰享受地眯起眼睛,尾羽不自觉地摇摆起来。“真乖。好啦,遥,快去找你的主人吧。”

  小鹰原地跳了两下,转头展开长翼,倏忽飞上苍穹。

  龚俊正看得起劲,忽然听见凤栖小声地说,“你能不能也叫我一声?”

  龚俊愣了一下,“什么?”

  “……叫一声……我的名字。”

  凤栖有些别扭地望着柱子,脚尖不安地来回滑动,整个人虽然没动,却像是拧成了麻花。

  “好啊。”龚俊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得明亮。“再见啦,栖。”

  凤栖转过身去,轻轻地回了一句,“回见。”

  就在众人面前,一人一鹰消失不见,只有一片白色的羽毛从空中默默飘落。

  

  好久不见。

  

  

  

  

  龚俊的头顶忽上来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肆意揉搓,瞬间把因淋雨而顺溜的头发搅成了一团乱麻。

  “干嘛!”龚俊捂着脑袋瞪了温客行一眼,五指作梳想要把头发扯平。

  温客行一伸手捂上龚俊的眼睛,把他扯到自己身前。

  

温客行“看他做什么?”

  他俯下身去,龚俊从相贴的薄衣上感到传递过来的灼热,烫在他的后心。

温客行“他有我好看?”

  龚俊愣了一下。

  眼前是微热的掌心,背后是这人宽阔的臂膀。

  他的心依山傍水,无路可逃。

  

  

  

  

  龚俊眨了眨眼,手指一根一根踩阶梯似的缠上捂在眼前的牢笼,从手指缝里露出一双笑眼来,悄悄望着温客行笑。

  雨渐渐小了,云散雾开,漫天星辰随风散落,融化在龚俊的一双桃花眼里,盛开成繁花似锦,将温客行醉在里面。

  “阿温。”

  他听见龚俊促狭的笑。

龚俊“你是在吃醋吗?”

  龚俊还刻意“吃醋”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下,语气轻巧地如同在森林奔跑跳跃的小狐狸,一头撞到人的怀里。温客行的呼吸都轻了,生怕一下不注意,就惊跑了这狡黠的小狐。

  “是啊。”他清清浅浅地笑,眼角眉梢带着不可反驳的情和欲,叫龚俊霎时红了脸。“自然是吃醋的。”

  然而龚俊很快又失落下去。

  竹林惊天一吻,吻后便如此般不清不楚地暧昧,已然数日了。梦中那人尚会以真心换真心,可现实……吃醋,温客行,你站在什么立场上吃醋?

  龚俊此人,天性纯真,有什么事便都写在脸上了。温客行眼见着他从一张桃花面,低成了丧眉搭眼的委屈样,便知他心中多日纠结之事,也成了龚俊心中难解的结。

  他没说话,拉下龚俊搭在湿发上的手,轻轻搓了搓,放在另一只手的袖子里暖好。温客行手指灵活,只以手为梳,一团乱麻也轻易解开,服服帖帖地挽成一个半髻。

  龚俊低着头缠自己的手玩,余光瞥见温客行取起一边放在衣物上的白玉簪。他忙不迭就要伸手拦,却正好被温客行的手温柔地包裹住。

  “从前,我担心的事太多。”

  温客行还在细心地梳理他的长发,声音柔和又沉静。

  

  龚俊定在了原地。

温客行“我担心,父母的仇恨要如何去报,这偌大的江湖我要如何倾覆。我担心,鬼谷疯狂出山,正邪两派必有一战,阿湘当如何,你又当如何。我要给自己选个怎样的埋骨之地,又或许我压根不会得个全尸。”

  龚俊转头要去捂他的嘴,被温客行从半空拦截,又珍而重之地捧在掌心。

温客行“当初在竹林,我一时冲动,放纵了自己的情感,之后就是无尽的恐惧。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如何,更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无论是财富、权势,亦或是身为一个普通人,与爱人终老一世、白头偕老的幸福,于我而言,皆是奢侈。”

温客行“我不想你也和我一样,陷入这泥淖里。”

  龚俊低了眉眼,不忍去看温客行。他清楚温客行有太多的不安全感,他甚至没有真正地生活过,作为一个人那样生活。

  爱情,或是任何一种真挚的感情,于他而言,都是生命中难得的灯火,是他用尽一切去守护的莹莹星光。

  “可是我已入局,如何能脱身呢?”龚俊低低地笑,“我原就是为你而来,何谈泥淖。”

  “是啊。”温客行也跟着他笑了,“是我着相了。”

温客行“普通人尚且有七病八灾的,如何能确保长长久久?人生在世,争的不过是朝夕。我不该自负地替你做决定。”

  温客行将白玉簪放在手心,送到龚俊面前。莹润的白玉自由地伸展,风绕过云朵,白桦树深深地扎根地下,树冠优雅地舞蹈。

  他的眉眼低垂时,便显得很温柔,像一盏落过千万次的月,每一次都携着清辉,攀上白桦树的树梢。

温客行“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自从遇见你,便开始想未来。”

   他的声音像轻柔的纱,将龚俊整个裹了起来,托向云端。一片昏暗里,龚俊被夜色捕获了,只有温客行一双眼睛,透着月光,指引着千番无奈,万种情愫。

温客行“我想,我用尽半生的运气,终于找到了我的归途。”

  龚俊颤抖着,在极致的黑暗里探出手指,轻轻地勾住了温客行的小拇指,然后是他的掌心,细而有力的手腕,和透着汗的臂膀。

  他的心都被温客行讲碎了,全碎在温客行那一双含情眼里,化在月光中,再找不出来。

  客行千万,雪落数年。漫漫长路青山外,归途终不淖,云开映江声。

  “阿俊,”温客行托着簪子放在他掌下,手有些颤抖。

温客行“我可以守护我的归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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